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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郭榮對於樞密院改制的想法很早就有了。
壓下跋扈武臣的氣焰,是郭榮一直都在幹的事情。
歷史上郭榮很早就進行樞密院改制了,但這個時代的郭榮一直收著,沒有實行。
反而讓羅幼度又掌兵權又掌樞密院權,主要在於羅幼度的思想太合他心意。
這個時代的武將不怕死,能打能戰,就是沒有開疆擴土的野望。
思想遠見,受到了限制。
不管是李重進還是張永德,看得都是自己面前的一畝三分地。
哪怕是趙匡胤雄心勃勃,走的也是老路子。
唯有羅幼度、王朴兩人展望未來。
羅幼度對於御營司的訓練指導,郭榮都看在眼裡。
看著羅幼度培養著大周年輕一輩將帥的價值觀,郭榮由衷感嘆,這才是武臣應該有的想法。
有精力用在打外敵去,不是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無時無刻想著壯大自己,滋生不必要的念頭。
所以郭榮放下了自己對樞密院改制的念頭,反而將羅幼度拉進了樞密院,成為樞密院的副使。
羅幼度也沒有讓郭榮失望。
在他擔任樞密副使期間,謀劃了對燕幽故地的征伐,對著契丹的一套組合拳,成功收復了幽燕九成故地,唯一剩下的孤城薊州,也是指日可下。
只是現在的郭榮不能坐視羅幼度既統御營司,又掌樞密院大權了。
一旦他病故,羅幼度左手調兵,右手統軍,將統兵權,調兵權集於一身。加上他自身的偉略,這誰能對抗?
郭榮繼續道:「樞密院由魏相一人負責,過於繁重,范相、王相加參知樞密院事頭銜,你們三人全權統籌軍政之事。」
范質、王溥面色皆是一喜。
他們一直擔心郭榮真的病故,他們又憑什麼掌控驕橫跋扈的武將?
現在看來,自己的君上已經想好了一切。
文官不得統兵,武官不得調兵,相互制衡。
郭榮繼續道:「我若不諱(提前病故),羅卿樞密副使之職,由你們撤除。令將大周水軍編入御營司,侍衛親軍司之左右虎捷軍以及郭廷謂亦編入御營司。」
這就是給予補償了。
御營司畢竟創立不久,人數實力都比不上侍衛親軍司跟殿前司。
但兩萬大周水軍一編入,再加上左右虎捷軍以及郭廷謂的兵士,御營司所掌控之兵一下子就擴充到了五萬之數。
完完全全能夠與侍衛親軍司與殿前司相提並論了。
加上羅幼度的功績威望,坐穩軍中第一人,不是問題。
郭榮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你們三人身兼軍政事物,朝中政務,恐會為之懈怠。三名輔臣,朕以為有些少了。可再加一位,你們覺得如何?」
范質、王溥、魏仁浦自不敢拒絕,作揖稱是。
郭榮揮了揮手,道:「你們退下吧!」
范質、王溥、魏仁浦三人一併拜退。
出了文德殿,三人一併走向皇城。
他們各懷心事,一路皆沉默不言。
走了一段路,魏仁浦說道:「范兄、王兄,你我常在議政廳相聚,今日不如去樞密院商討一下我朝軍務。」
范質、王溥互望一眼,道了一聲:「善!」
他們共事多年,相互之間已經很熟悉了。
議政廳再東,樞密院在西,三人打算過左掖門至右掖門出宮。
途徑左掖門的時候,范質不經意看了一眼門口,眉頭不由微皺,居然看到一個熟人!
行了百步,范質忽然說道:「王兄、魏兄,你們先去,某突然想到一事,需立刻往議政廳處理。」
魏仁浦道:「那我們一併去議政廳好了。」
范質忙道:「不用不用,議政廳我們一直關注,能有什麼大事。樞密院的機要才是當下重中之重的大事。二位相公先去,范某隨後就來。」
范質對著兩人作揖,轉身就走。
王溥、魏仁浦雖然奇怪,卻也不便理會,一併往樞密院去了。
范質並沒有回議政廳,而是原路返回,快步搜尋那熟悉的身影。
果然,來人前去的方向是自己剛剛出來的文德殿。
范質不再尾隨,免得惹人懷疑,轉身而走。
范質眉頭緊鎖,袖中的拳頭,緊緊握住。
熟悉的身影正是他的死對頭王著。
范質為人以廉潔耿介自持,為相多年,從未收過除日常節慶往來禮物之外的禮品,而且不管是誰,禮品價值不得超過一貫錢。
不然不管是誰贈送的,都會讓他退回。他身為宰相的優厚俸祿賞賜多送給孤寡之人,家中沒有餘財。親朋相求給個一官半職,都為他所拒。
道德楷模,不過如此。
然人無完人!
范質性格偏急,愛當面駁斥人。
與之意見不合,往往喜歡強迫對方認同自己觀點,他力學強記,還真沒幾人辯得過他。
能夠與他對抗的個別人,都知道他脾性,有的忌憚他首相地位,有的關係好,讓他一二。
唯獨一人除外,就是王著。
王著豁達大度,胸無城府,但才華橫溢,學識過人世間少有,從來不顧范質顏面。
兩人若有意見相左之處,常常爭的面紅耳赤,不可開交,相互拉扯都是常事。
范質眼中閃過一絲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