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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後勤保障上,羅幼度只放心張美一人。
安排好這一切,羅幼度回到了仁明殿。
醜醜羅康叡現在有些緊張,他已經知道自己即將監國一事了。
終究是年少,羅康叡面對如此重擔,哪有不慌的道理。
羅幼度對於自己的寶貝兒子,寄予厚望,但也沒有揠苗助長的打算想法,讓他能夠在這個年歲,就能在詭譎的廟堂上翻雲覆雨。
不過自己的兒子,也不能讓他人看輕了。
羅幼度說道:「皇兒,你覺得張昭此人如何?」
羅康叡作揖道:「當代大儒,深受父皇器重,還是《雍靖大典》的主要編修之一。」
羅幼度點頭道:「但為父告訴你,此人為父深惡痛絕,恨不得逐之而後快,皇兒可信?」
羅康叡驚訝地張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昭是文儒領袖,中原少有能夠與竇禹鈞相提並論的大儒。
在羅幼度下令重修《六經》之前,中原上下所有讀書人所讀的《六經》,都是張昭校訂的。
即便是羅康叡年少,也多次聽說張昭之名,也聽說自己的父親對他極為器重,儘管多次忤逆,依舊給任命為《雍靖大典》的主要編修。
羅幼度說道:「可記得父皇自小教你文武並重,兩者權衡之道?」
羅康叡重重地點頭,說道:「孩兒記得。父皇常說,治理國家需用文,安邦定國當用武,文武並舉才能使國家長治久安,只是文武官員之間的平衡是一個千古難題,處理不好,便會生亂。唐朝滅亡一大原因便是藩鎮割據,唐玄宗李隆基給了武將過大的權力,以至於安祿山掌三鎮帥印,為禍天下。」
羅幼度滿意地頷首。
羅康叡受到了鼓勵,說道:「此後百年,武人崛起,他們不曉治國,不曉忠義,更不知廉恥,將殺戮劫掠視為常態,將投降當作理所應當。即便是契丹入主中原,異族入朝秉政,四方軍閥亦無動於衷,反尊之為主。若不是耶律德光在中原為所欲為,惹得義軍四起,指不定中原現在已經成為契丹領土。禮樂崩壞至此,可見其害。」
羅幼度頷首道:「不錯!」
耶律德光入主中原當皇帝,沒有一個地方軍閥反他的,是中原百姓,受不了壓迫,起義造反,將契丹趕走的。
那時候的軍閥面對耶律德光那是屁都不敢放。
羅康叡繼續道:「正是因為武人為禍天下百年,現今才會有很多人反對武人掌權,處處以史為鑑。但父皇教導孩兒,矯枉過正,同樣是大罪。重武會令得天下大亂,重文亦同樣會使得國家武備鬆弛,軍隊戰鬥力下降,有為異族覆滅之險。」
羅幼度對自己的兒子豎起了大拇指,道:「未發生之事,並不代表不存在。」
他話鋒一轉,說道:「可現在就有一批人,因深受武人之害,對於武人是深惡痛絕。他們不相信武人會變好,他們更不相信武人會與他們一樣忠君愛國。哪怕十萬禁軍逆行北上,哪怕軍人們做得再多,他們也選擇性相信自己。他們只認為自己是對的,一心覺得削弱武人是利於天下的大計,迂腐可笑之極。」
「豈不知當年唐玄宗重用武人的時候,那是唐朝最為鼎盛的時候。王忠嗣破吐蕃,伐契丹,敗突厥,兼任河東、朔方、河西、隴右四鎮節度使佩四將印,勁兵重地,控制萬里,也有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一眾揚威異域的名將,結果呢?時間一長,其造成的危害,直接毀滅了整個盛唐。」
「此刻若是重文,或許能夠在短時間內取得極好效果,或許他們確實發自內心的想為國家好,能夠成為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這樣的人,甚至於王忠嗣。但發展至最後,隨著人心的不足,一樣會有安祿山、史思明之流的出現。」
「這個張昭早年受到武人壓迫,固執己見,覺得天下武人都是一丘之貉……」
「父皇為了平衡文武之道,也為了天下發展,鼓勵天下人識文斷字,提升文人的地位。他這個儒林魁首,卻不知足,覺得不夠,想要得寸進尺,動了將武人束縛的心思,以士大夫的名義,拉攏志同道合之輩,想要獲得更高更多的權力地位。」
羅康叡繃著臉,說道:「此人好壞。」
「壞?」羅幼度搖頭道:「不能這麼說,父皇若效仿史上昏君,干一件荒唐的事情。父皇敢說,在勸諫的大臣中,必有張昭此人,甚至於死諫。為了國家而死,為了理想信念而死,張昭不會皺一下眉頭。」
羅康叡一臉糾結,道:「這麼說,他又是純臣?」
羅幼度笑道:「可以這麼說。除非皇帝昏庸,廟堂上奸佞把持朝政,一般情況下並無好壞之分。只有理念不同之別……」
他說著收起了笑臉,嚴肅道:「但往往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對的,為了他心中的正確答案,他甚至不惜付出生命。」
羅康叡似懂非懂,有些茫然,又覺得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然後搖了搖頭。
羅幼度摸著羅康叡的腦袋,父懷大慰,自己的這些年給他灌輸的文武平衡之道,總算沒有白費。
他繼續說道:「為父再舉一個例子,不說張昭,就說竇儀,竇相公。皇兒覺得竇相公如何?」
羅康叡來了精神,說道:「那自然是人臣之表率,一代賢相,父皇最倚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