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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幼度回過神來,看著認真奮筆疾書的諸多考生,悄然離去。
所謂殿試並不是需要羅幼度這個皇帝親自監考,只是由他親自出題,然後親自挑選出中進士的名單而已。
集英殿自有多位官員監考互相監督。
羅幼度回到延和殿,招來竇儀,詢問春耕的情況。
竇儀身為首相,對於重中之重的春耕自是瞭若指掌,說道:「今年雨水充足,朝廷提前育苗,各地已經將秧苗發放下去了。」
羅幼度不住點頭。
朝廷掌握著最優的育苗技術,天下大半秧苗都是朝廷負責培育的。
有錢的百姓直接向官府購買秧苗,沒錢的百姓則向朝廷租借秧苗,待豐收的時候,上繳一定的糧食,不存在買不起秧苗,導致田地荒蕪的情況。
秧苗發放,意味著百姓已經開始準備春耕。
他從案几上拿過地圖,招呼竇儀上前,用手在黃河中下游兩岸,畫了一個大圈,從滑州開始,南岸的澶州、濮州、博州、齊州,北岸的衛州、相周、大名府、貝州、德州都囊括在內,對著竇儀道:「吩咐圈裡的官員,讓他們督促百姓儘快完成春耕,將民力空閒出來。」
竇儀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此會不會引發恐慌不安?」
百姓有服徭役的義務,通常都是在夏冬農閒時節參與的。
農忙時節強征百姓徭役,很容易引發抗拒的心理。
羅幼度道:「那就得看官員自身的能力了,與百姓溝通,服從朝廷調度本就是身為父母官他們的責任。這點基礎都做不到,那就不要幹了。另外,將澶州、大名府的糧倉都填滿,可隨時調用。」
他這是在為治河特別行動組做事先準備。
羅幼度並不善於治水,但卻知道要想治理黃河這龐然大物,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支持。
竇儀皺了皺眉,問道:「是否急了些?」
羅幼度決然地說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們不能等災情來了再做反應,既然有不好的跡象,就得做最壞的準備。」
竇儀心底也念了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目光也從猶豫,變得堅定,說道:「臣這就去辦。」
相比御箴四句,竇儀更加喜歡這一句。
御箴四句固然能夠讓人熱血沸騰,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卻是實實在在地為生民著想。
第四日,羅幼度御案上已經多了三百份試卷。
「你去叫些人,將這些搬到文德殿,朕要逐一批閱!」
羅幼度對著秦翰說道。
其實身為皇帝,他並不需要將這些卷子一一批閱。
朝廷的閱卷管已經提前將三百名考生的試卷逐一審批過了,他們各自打分,將得優最多的挑選出來。
身為皇帝的羅幼度只要在最優的卷子裡選擇出心儀的狀元、榜眼、探花以及二、三甲進士即可。
不過羅幼度想要看一看所有人關於治水的文章,看看能不能找到治水良方或者治水奇才,能夠為當前黃河泛濫的前景尋一條可靠的治理道路。
一連幾天,羅幼度都睡在文德殿,利用空閒的時間批閱考卷,認真的閱讀他們對治黃河的看法。
這夜,他拿過一份趙州郭河的卷子,見他在試卷上寫道:「澶、滑堤狹,無以殺黃河之怒,故漢以來河決多在澶、滑之間。黎陽九河之原,今若引河出汶子山下,穿金堤,與橫壠合,以達於海,則害可息也!」
第二十七章 窮慣的好處
「澶、滑堤狹,無以殺黃河之怒,故漢以來河決多在澶、滑之間。黎陽九河之原,今若引河出汶子山下,穿金堤,與橫壠合,以達於海,則害可息也!」
羅幼度默念了一句。
這句話說的是澶州、滑州是黃河中下游水流最湍急的地方,兩岸堤壩抵擋不住黃河之水。
當從黎陽引流,出滑州汶子山,過金堤,與橫壠匯合,一併東去。
文中金堤與橫壠指的並不是關隘,而是大壩跟埽。
金堤大壩位於陽穀縣與范縣交界之處,是東漢明帝永平十二年,黃河決口,治水專家王景徵發民工數十萬人治河,指揮築成了左堤和右堤,以防止黃河泛濫,被後人稱為「金堤」。
現在的金堤大壩指的是位於臨黃的左堤,因為後周顯德三年,黃河已經有北移的跡象。右堤當前只有防汛之功,並沒有阻擋黃河的用處。
對於治河,羅幼度最近臨陣磨槍,狂補了一些知識。
這幾天又看了兩百多份關於治水的考卷答案,也整理出了一些心得。
華夏人一直都有與天斗的魄力,西漢賈誼在《奏治河三策》中就形成了一套關於治河的理論。
東漢情況不一樣,黃河經過百年的沖刷,已經成為地上河,疏通的難度很大,王景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鑿山阜高地,破除舊河道中的阻水設施,堵絕橫向串溝,修築千里堤防,疏浚淤塞的汴渠,自上而下對黃河、汴渠進行了治理。
此舉令得黃河安分了八百年,雖期間每一朝代無可避免地皆有險情,然都在人力可控之內,王景治理之後的黃河基本河道固定,不曾改道。
直至今日……
黃河再度不安分起來。
歷史上宋朝對於黃河的治理極其失敗,他們在黃河改道之後,甚至為了達到軍事目的,不惜違背規律,將改道的黃河,再次強行改道,將黃河視為阻擋契丹南下的防禦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