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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真按兵不動,李重進、林仁肇不會坐視不問,而且與他一起造反的地方豪強也不同意。
放著到嘴的肉不讓吃,那就將他殺了,再去吃……
荊南古來就以窮山惡水之地,境內漢蠻雜居,環境複雜。
當今天下已經漸漸脫離了五代惡習,而荊南恰恰保留著以下克上的惡習。
便在這時,女婿歐陽廣傳來軍情,其麾下大將程明心已經攻克永州零陵,正向全州清湘進兵。
張文表不喜反急,破口大罵:「我還沒下令就向全州進兵,這是嫌老子死得不夠快?」
程明心是他麾下第一大將,佝僂山的蠻人,向來居功自傲,張文表也拿他沒有什麼辦法,就過過嘴癮。
看著寢食難安的岳父,歐陽廣道:「其實泰山大人並非沒有活路。」
張文表看著不太靠譜的女婿,皺眉道:「你說說看?」
他並不喜歡這個女婿,相比文人,他喜歡身懷勇力,能夠幫著自己打江山的親人。但歐陽廣卻手無縛雞之力,若不是歐陽家在衡陽有一定實力,他決計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歐陽廣說道:「泰山大人可以一邊取城,一邊暗自派使者向李重進訴苦。說你舉事起兵,並非反叛中原,實在是受周行逢所迫。周行逢當政不仁,無情無義,殘殺結義兄弟,惡行罄竹難書。起兵只是被逼無奈的自保行徑,並非貪圖權勢。願將所得城池盡數先給陛下,以證明清白。」
張文表眼中一亮,隨即又有幾分遲疑說道:「只留一地吧,就衡州,全給了,我們住哪?」
歐陽廣搖頭道:「就中原天子所展現出來的雄心魄力,寧願自己親自攻取,也不會讓荊南受控於朝廷之外。泰山大人想活命,唯有交出一切權力,去汴京享受榮華富貴。」
張文表驚疑不定。
歐陽廣苦口婆心的道:「中原天子向來仁威並舉,對於願意歸順朝廷之人,素來禮遇有加,不吝嗇財物。對於不順從之輩,下手絕不容情。他此番動兵南下,會施恩亦會彰顯威風。泰山與周行逢之間,必有人會成為待宰之雞,就看誰先識得抬舉了。真要讓周行逢搶了先,神仙難救。」
張文表聽到這裡,也知結局或許不盡如人意,但能活著總比死了強……
他不再有任何猶豫,看著面前的女婿也順眼起來,說道:「賢婿言之有理,你可願意跑一趟洞庭湖的中原軍營?」
歐陽廣一口應諾:「願為泰山效力。」
他早已看出在自己岳父手下沒有半點前途,不如歸順中原。
張文表了卻心事,放聲大笑,打算親自領兵,以最快的速度,為中原天子收復荊南之地。
……
十二月二十七日。
南唐使者徐鍇費盡千辛萬苦,從南漢的都泥江進入孟蜀的犍州境內。
作為南唐的使者,徐鍇是最痛苦的一個。
入蜀的通道都給中原斷絕了,南唐的使者想要入蜀,眼下唯一安全的道路只有走南漢,從誠州山路,走牂柯、昆明入蜀。
為了儘快抵達成都,為了解決江南的困局,徐鍇也是不要命地趕路。
這一路翻山越嶺,徐鍇這個羸弱書生,一雙腳上起了二十六七個水泡。
為了不影響走路,他是一起水泡就用竹針挑破,歷盡千辛萬苦,終於進入了蜀地,坐上了川馬的馬背。
到了遵義縣,徐鍇甚至兩腳不能下地,要人抬著走。
找了大夫,大夫看著徐鍇的那雙腳,肅然道:「還好寒冬霜凍,先生這雙腳的傷勢難以惡化。真要到了夏季,先生這雙腳決然保不住了。」
徐鍇卻毫不在意,說道:「國家危在旦夕,吾何惜雙足?」
他沒有耽擱片刻,繼續趕路。
無法行走,就讓下人背著,無法騎馬就讓下人將自己綁在馬背上,一路緊趕慢趕,終於抵達了成都。
孟昶早早的聽說了徐鍇的情況,心底感觸,說道:「江南竟有此忠義之士。」
當即派宮中御醫去給徐鍇治傷,讓人將自己的馬車借給徐鍇代步,以緩解他的足病,還給了他宮裡乘轎的特權。
徐鍇坐進了進宮的轎子,他輕揉著腳,經過多日治療,情況已經有所好轉,勉強能夠行走了。
但為了不失禮於人前,不丟江南顏面,徐鍇儘量的讓腳適應疼痛。
乘坐著小轎,左繞右轉,徐鍇不免微微拉著轎簾,往外眺望:發現自己身處在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
周邊的奢華,更是他一輩子從未想到的。
宮舍也不知究竟有多少間樓閣,一重重美輪美奐的房屋迴廊,望不到頭,走不到邊。
高樓少則三、四層,多則六、七層,去地足有三百餘尺,好似碰到了天。
來來往往的內侍、宮女穿的全是身著綾羅綢緞……
「這……」
徐鍇倒吸了口涼氣,一時間不知怎麼形容。
奢靡?
他並非沒有見過奢靡的景象,他們江南的君王李景就是一個喜好奢靡的君上。
身為江南清流,徐鍇多次上書勸說李景,也多次觸怒了李景,多次遭受貶黜。
可到了這個川蜀皇宮,徐鍇突然發現跟這西蜀國主相比起來,他的君上李景貌似可以稱之為「廉潔」!
徐鍇忽然有種感覺,也許真的讓中原天子一統天下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