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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彝殷聞言,加快了腳步。
商人口中的少主是他的愛子李光睿,党項族的下任首領,也是定難軍下一任節度使的繼承人,驍勇有智計,深得李彝殷寵愛。
李彝殷不想讓李光睿成為井底之蛙,常常派遣他南下去與中原做生意。
每次兒子南下,李彝殷就忍不住思念,在對方回來的那幾日,幾乎天天都要到城門口等候。
遠處一車隊徐徐而來,李彝殷開心的揚鞭,迎了上去。
「大郎!」
「阿爹!」
李光睿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高瘦精幹,滿臉的絡腮鬍子:快馬來到近處,下馬參拜,隨即說道:「此去秦川,未能如願完成任務,還望父親恕罪。」
李彝殷先將自己的兒子扶起來,說道:「起來說話,安全回來就好,我們回家……」
路上李光睿說起了此次南下秦川購糧的詳情:「我們以甘州回鶻人的身份向秦州購糧,起初還是順利的。後來對方似乎察覺出了我們的身份,直接以無糧拒絕了我們的買賣,還派人監視我們。孩兒擔心他們搶馬,先一步回來了。」
李彝殷許久不說話,半晌嘆了口氣道:「這給人卡著喉嚨的滋味不好受啊!」
定難五州少水多沙,幾乎沒有適合耕種的土地。唯一可取的就是畜牧業、狩獵業十分發達,夏州、綏州、宥州皆是興盛的牧區,廣闊的高原也盛產兔鶻、沙狐皮、獵犬等物,尤其是沙狐皮最受中原喜歡。
憑藉外交貿易,從中原或者北漢購來大量的糧食,他們才能自給自足。
李彝殷早年頗有雄心壯志,覺得定難民風淳樸彪悍,完全有實力打破僵局,走出缺糧少水的困境。
他放著實力強勁的大周不投,選擇效忠於北漢,就是想乘機奪取涼隴之地,以圖關中。
可是北漢讓郭榮一頓爆錘,實力現在還未恢復。
若非有個契丹爸爸撐腰,早就滅國了。
面對如日中天的大周,李彝殷只能放下身段表示效忠。
但他不甘於困守五州,派人收買了大周重臣,將手伸向了府谷折家,阻塞了中原與府谷的聯繫。
最後讓羅幼度破壞,大周更是在羅幼度的慫恿下施展了經濟物資制裁。
立時讓資源短缺的定難軍無以為繼,最終以他們服軟,開通中原與府谷相連的道路結束。
大周因此減縮了彼此之間的貿易數額,寧願往更遠的甘州、涼州購買戰馬,也不向定難軍求購。
今經此一事,進一步讓李彝殷意識到求人不如求己,他們必須要有自己的耕地,才能不受中原的掣肘。
郭榮重病,留下孤兒寡母。
李彝殷明白機會來了,這主少國疑,必定會亂,開始暗自購買糧食,以作軍備,為攻取大周涼州、延州、鹽州做準備。
這才有了李光睿遠下秦州購糧的舉動。
對於自己父親的意圖,李光睿亦是了解,問道:「中原情況如何?郭天子駕崩了沒?」
他這一行人有馬有糧,怕被人發現,走得都是偏僻小路,對於中原局勢,完全不了解。
李彝殷皺眉道:「中原已經換了皇帝,羅幼度開了新朝,當了中原天子。」
李光睿表情吃重道:「這可不好辦了,阿爹,這個羅幼度可不簡單。當初我們攻取府谷的計劃就是讓他破壞的,他的能力,不亞於郭天子。讓他坐穩了位子,我們沒有活路了……」
……
南唐金陵。
輝月樓。
隨著臣服於中原,李景的小日子過得反而更加滋潤了。
原先身旁有一個龐然大物,李景不得不每年拉緊褲腰帶,將一大筆的錢財用來充實軍備。
但隨著淮南一戰過後,李景意外發現中原要求的歲幣並不高,遠不及他之前用來擴充軍備的軍餉。
這上繳了歲幣,還能剩一大部分自己用。
這買賣可是一點都不虧。
不用擔心挨打,也有足夠的錢財揮霍。
唯一不同的就是自降一個輩分,從天子到江南國主而已。
這有什麼?
本來李景就喪失了北伐爭雄的壯志雄心,現在安逸的生活更是將他最後一點志氣磨滅了。
李景現在三五十天的就要舉辦一次宴會,或是江南雅園,或是風景名勝,或是在這輝月樓之上。
滿朝文武縱情聲色,將文人雅士,浮誇吹噓。
在這種風氣之下,江南第一才子,蓮峰居士李從嘉的大名已經響徹江南。
尤其是多年前,江南戰敗,李從嘉一首哀思,以人喻事,令之才名暴於南北。
李景靠著高椅之上,聽著四周文人墨客圍繞詩詞歌賦,或者經史子集相互切磋讚嘆之語,只覺得靈魂都得到了升華。
李景目光落在李從嘉身上,看著臉帶憂色,被眾人擁簇在中心的愛子,臉上洋溢著慈愛的笑容。
這才是自己的兒子嘛!
聽話,懂事,有才,人長得也俊秀。
簡直跟自己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只可惜不是長子。
李景有些小小的失望。
這時一內侍來到身側,對著李景一陣耳語。
李景眉頭一皺,明顯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他揮了揮手,起身走到了輝月樓的內廳。
江南太子李弘冀正在廳中站著,聽到動靜,回過身來,驚喜道:「父王,好消息啊!天大的好消息,您看,這是中原傳來的檄文。哈哈,郭天子屍骨未寒,符皇后不甘寂寞,與羅幼度霍亂宮闈。這可是大周太子發出的檄文,共邀四方諸侯討之。還不止這些,羅幼度居然篡周自立,自己當了皇帝。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