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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清兒確實無法繞過宰相去懲治廟堂官員,可將對面名字記下,在此刻吹吹枕邊風,那是特有的權力。
羅幼度聽得很認真,潮水退後才知道誰在裸泳。
他不在京中的這些日子,很多牛鬼蛇神都會現出原形。
羅幼度聽著符清兒的敘述,腦海中已經大致有了一個方向。
果然在整活一方面,文人不會放人失望。
士大夫集團在他的默許下,已經為趙普摧毀,只餘下殘兵敗卒。
歷史上影響大宋朝廷的文人集團,已經不復存在。
士大夫集團的核心來至於後周的文臣集團,他們以范質、王溥、魏仁浦為首。這一時期,他們在郭榮的支持下,掌握了一定的權力。因為給武將欺負壓制的太狠,文臣集團內部固然有矛盾,但真遇到事情,毫無疑問會凝聚在一起,擰成一股繩。
歷史上趙匡胤是向他們這群士大夫集團妥協了,雖然他辦了范質、王溥,讓自己的人當了士大夫集團的掌舵者,但為了不讓自己黃袍加身的事件再次重演,一邊收繳兵權,一邊與文人集團達成協議,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大虞朝與宋朝都是繼承於郭榮的後周,他們遇到的問題都是一樣的,皆有一群不能不用的相對很團結的文人集團。
趙匡胤妥協了,羅幼度則沒有。
他一邊死抓著兵權,一邊扶持竇儀、宋琪、趙普來分化士大夫集團,還提出了一些列偏向利於文臣的政策:勸學、改革科舉、推廣教育等等等等,給士大夫集團一種依舊維持以文壓武的政策。
直到滅巴蜀、江南,吳越歸附之後,士大夫集團才覺得不對勁。
但為時已晚,羅幼度已經不需要他們了。
江南、巴蜀文風鼎盛,他們的文臣集團或許沒啥骨氣,偏於享樂,能力還是有的。其中也不乏韓熙載、徐鉉、徐鍇這樣的清流人氏。
羅幼度通過科舉提拔了一批人才,又接收了江南、巴蜀、吳越的人才,擺脫了對士大夫的依賴,最後用趙普將他們打散。
但要認為少了他們就沒有鬥爭,那便大錯特錯。
恰恰相反,文人間的爭鬥反而愈發激烈。
失去了主心骨的大臣們開始依附新的力量。
他們有的依附竇儀,有的依附趙普,有的依附宋琪,三股力量開始分食「士大夫集團」的殘餘實力。
舊的模式打破了,自是迎接新的局面。
符清兒頓了一頓,說道:「還有一事,宋相公在年初舉薦二郎為作坊副史。」
羅幼度奇道:「他們很熟悉?」
符清兒口中的二郎是符彥卿的二兒子符昭願。
符昭願身為符彥卿的兒子,六歲就給郭威封興州刺史,領天雄牙將。但隨著五代軍閥一個個的泯滅,符彥卿也開始急流勇退。
符彥卿將長子符昭信趕出了天雄軍,次子符昭願也以無領兵之才為由離開天雄軍,符家一步步的交出了兵權。
符昭願與父兄不同,從小謹厚謙約,喜好讀書。喜好與文人雅士往來,廣交朋友,待人有禮,半點沒有將門風采,反而一身書生氣息。但符昭願一直生活在大名府,極少進京。
宋琪是朝廷宰相,除了奉命擴建幽州離京以外,一直都在京中,兩人的生活軌跡是沒有多少接觸的。
符清兒搖頭說道:「二郎說,此次入京前從未有過往來。此番到京之後有了交集,二郎自己也不知為何舉薦自己。妾以為應該是醜醜很喜歡二郎之故。但二郎終究是男子,並未如母親一般長時間呆在宮裡,只是待了不足一個時辰。」
羅幼度笑道:「這宋相公也太小覷朕的這個二舅子了,作坊副史?真是小家子氣,不論才學,還是蔭補,二郎怎麼樣也得是一州刺史。這樣吧,隴右現在急缺幹吏,便讓二郎去蘭州擔任刺史。」
符清兒笑道:「謝陛下體恤!」
羅幼度道:「你我夫妻,何須在意這個。」
他能夠理解符清兒的心思,符家的威望就是一柄雙刃劍,可以傷敵,亦能傷己。
宋琪這個時候舉薦符昭願,明顯打算走外戚的路子,通過推薦符昭願來換取符清兒與醜醜的好感,從而達到一定的政治目的。
符家的影響力本就不小,如果再讓符昭願在京中立足站穩腳跟,對於符家絕非好事。
符清兒能夠在這時拎得清,確實不易。
至於宋琪?
羅幼度微微搖了搖頭。
其實他並不介意竇儀、趙普、宋琪拉幫結派。
羅幼度很清楚,別說是朝廷管理著天下,就算是他後世管理的公司,裡面內部都會出現各種小團體。
真正的管理者並非打壓這種小團體,而是利用這些小團體為公司謀利,將他們掌控在手上。
連一個小小的公司都避免不了的問題,何況是整個大虞朝廷,掌控百萬疆域的超級大國?
竇儀、趙普、宋琪身為虞朝宰相,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即便賢德及事無巨細的諸葛亮,面對偏居一隅的蜀國,他的幕府依舊養著蔣琬、費禕、董允、楊儀、馬謖這些人,協助自己處理瑣事。
身為上位者,若是連幾個用得順手的人都沒有,手中沒有幾個親信。這並非代表他清廉,反而是無能的表現,只能說明這個上位者不合格,手中無可用之人。
這需要有親信,用得順手之人,理所當然的就會有人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