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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阿保機當年也是防著漢人一手的,漢城這邊除了城牆沒有其他的防禦設施,估計建造城牆也是為了便於收稅。
因一路上漢人、渤海人、熟女真人對待中原大軍的熱情,耶律必攝根本不敢連同漢城一起守,擔心適得其反。
其實契丹對於境內的漢人百姓並不差,臨潢府這樣契丹人、漢人同居一城的環境下,雙方早已習慣這種生活。臨潢的漢人未必真就會響應羅幼度的號召,但是耶律必攝不敢賭,為了節約兵力,也沒有在南城安排駐軍。
這一下就讓南城的漢人豪紳們別無選擇了……
羅幼度賢名在外,從未乾過屠城劫掠的事情。在耶律必攝拋棄他們的前提下,不至於為了自保,自發組織民眾反抗。
選擇開城迎接羅幼度這位中原天子的到來也就理所當然了。
走在臨潢府漢城的街道上,羅幼度看著繁華的街景,街道兩側相迎的百姓,揮手叫來耶律賢,對著他說道:「耶律必攝若是願降,朕可以授他王爵,三代之內,衣食無憂。」
看著臨潢府漢人百姓殷實的生活,羅幼度也微微動了些許惻隱之心。相比未來的金人、蒙古人,契丹人在種族之別上最開明的。
不過顯然耶律必攝並沒有投降的打算。
耶律賢還沒有靠近城牆,已經讓城樓上的弓箭手射退,連交談的意思都沒有,做出了頑抗到底的態度。
羅幼度聞訊以後也不再客氣,說道:「想死得壯烈,那朕成全他。」
當即將兵馬一分為四,分別駐紮於北城的大順門、安東門、乾德門、拱辰門,做攻城的準備。
東丹王府。
伊審征長吁短嘆,感慨世事無常。
原本只是在高麗當一個小小的間諜,很快就可以功成身退。
結果老天好像在給他開玩笑一樣,給耶律休哥帶到了契丹,當了一個縣令,立了大功,就等著武德司的人將他接回潘美的軍中。
然而東丹王耶律隆先愛他才華,將他帶到了上京,還給他在漢城安排了住處。
本打算在上京安逸地等著羅幼度大軍抵達,然後匯合。
關鍵時候又出現了意外,耶律隆先很客氣地將他接到了北城王府,告訴他南朝大軍即來,王府安全。
伊審征急得幾欲嘔血,忍不住暗自吐槽:要不是您過於客氣,自己指不定已經回到汴京,見到自己的母親了。
既來之,則安之。
伊審征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當他的東丹王門下幕僚。
「伊先生,大王回來了,請您去大廳一敘。」
「這就來!」
伊審征細心地整理了一下衣著,帶著幾分文人雅士的風度來到了王府大廳。
大廳中共有四人,皆是契丹廟堂上數一數二的人物。
其中兩人位於上首,兩人左右落座。
左上首的那一位正是東丹王耶律隆先,右上首是耶律隆先的弟弟蜀王耶律道隱,下首兩人分別是右龍虎衛上將軍耶律合住、皮室詳穩蕭安團。
伊審征最擅阿諛奉承,對於契丹廟堂複雜的人際關係,早已瞭然於胸。
耶律隆先、耶律道隱兩人是契丹皇室,耶律阿保機的孫子,他們的父親是阿保機的長子耶律倍。而耶律合住是耶律阿保機弟弟耶律迭剌之孫,蕭安團的父親是蕭阿古只,契丹開國勛貴之後。
這四人是契丹廟堂宗室一派的核心成員,也是耶律必攝手中最大的倚仗。
伊審征不卑不亢的與四人行禮,敏銳的發現四人眼睛有些微紅,精神有些亢奮。
耶律隆先說道:「伊先生,陛下今日在廟堂之上,誓與臨潢府共存亡。我契丹上下民眾也是反映熾熱,萬眾一心。從即日起,北城將戰略物資將會統一調配,由專人負責。我們這群大老粗動動刀槍尚可,數字上的微末算計,非我等所長。在下想到了先生,便由先生擔任監察官一職吧。」
伊審征忙道:「願為大王效力。」
耶律隆先對於伊審征很是信任,並沒有避開他談事,而是讓他在一旁入座,幾人說著未來可能發生的情況。
伊審征在一旁認真聽著,也明白了一個大概。
原來面對兵臨城下的窘境,耶律必攝這一次沒有主打必勝牌,而是高舉起了與大遼契丹共存亡的旗幟。
臨潢府是他們大遼的第一座都城,是他們契丹的祖居之地。
臨潢在,大遼在,臨潢失,契丹亡。
「契丹」之名,最早見於朝鮮《三國史記》東晉太元三年已有契丹人犯高句麗陷八部落的記載,《新唐書》等明確指出:「至元魏,自號曰契丹。」
一個至今五六百年的民族,歷經了不少風雨,大起大落,歷經大賀氏、遙輦氏直至現在耶律氏,契丹也有著自己的民族驕傲。
民族生死存亡之境,也爆發出了視死如歸的氣魄。
故而整個臨潢府的北城並沒有想像中的士氣低落,反而有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悲壯。
臨潢府中成千上萬的契丹青年走上街頭應募從軍,無數老弱婦孺給自己家的男人孩子鼓勵打氣。
面對中原大軍的壓境,整個臨潢府的北城契丹人反而凝聚在了一起。
耶律必攝看著廟堂上文武大臣的願與大遼共存亡的魄力,感受著民間百姓那不願意做亡國奴的鬥志,站在城樓之上眺望著城下中原軍營里的那如繁星一般的火把,切齒道:「想滅我大遼,得看你的牙口夠不夠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