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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唯有羅統軍的武勛,能震懾四方,讓周邊宵小不敢作祟。哪怕真有外戚之患,也是未來之事。不將當前難關渡過,放眼考慮未來,這不是遠見,是愚蠢。」
魏仁浦有些氣急敗壞。
這世上有人重利,有人重名,但不乏一些真正願為天下先的仁人義士。
魏仁浦便是這般人物。
隨著大周的主心骨倒下,大周開始陷入內憂外患之境,魏仁浦看著事情越來越危險,卻無力回天,那種感覺讓他抓狂。
王溥沉吟片刻,道:「道濟兄,你得理解文素,官家命我們執掌文武,所謂何事?還不是為了避免武將再度坐大……避免驕兵悍將盛行?致使天下再度陷入動盪,再度出現禮法崩壞,道德淪喪的景象?」
「這……」魏仁浦一時語塞,也確實如此,在郭榮改革之前,軍頭實在不像話。
王溥道:「羅統軍深知武夫掌權之弊政,想必也會理解文素兄的。」
一語中的。
魏仁浦瞬間聽明白了,范質這就是逮著羅幼度來欺負。
羅幼度有仁心,識大體,明曉局勢,知輕重緩急。
范質以大周的未來逼迫羅幼度退讓妥協。
他再賭羅幼度不敢鬧,一旦大鬧,大周很有可能玩蛋大吉。
換做李重進、張永德這樣的武夫,范質不敢如此大膽,因為他們不講道理。
而羅幼度恰恰是個講道理的人……
魏仁浦一時間不知怎麼開口,捫心自問,他不想看到武夫掌權的,這數十年來,血淋淋的例子,數不勝數。
可另一方面,他對范質抱有一定的懷疑:范質的行政能力無庸置疑,可面對周邊強敵,內部驕兵悍將,范質真的能夠鎮得住他們?
確實……
郭榮給了他們很大的權力,已經壓過了武臣。
可魏仁浦覺得過於虛幻,他們的調兵權在正常情況下確實可以調兵。
非正常情況呢?
統兵大將抗拒,兵士是聽他們的調令,還是統兵大將的軍令?
王溥說道:「再看看吧,文素兄不是沒有分寸之人。真正過激了,你我再出面勸說制止吧。」
魏仁浦長嘆道:「也只好如此了。」
歷史上魏仁浦就給范質、王溥忽悠瘸了,以為自己相識多年的好友跟自己一樣,一心為公。
結果到最後趙匡胤黃袍加身,這才反應過來,組織部分朝臣反抗,終因勢單力薄,被鎮壓了下去。
送走了魏仁浦,王溥微微搖頭,嘆道:「文素過剛,道濟過迂。你們二人,焉能成事?」
……
冀州。
羅幼度率部南下,近乎十萬大軍沿著漳水而下。
浩浩蕩蕩的兵馬帶著凱旋之勢沿著河流南下,一路上他們遇城繞城,遇田繞田,不擾民也不麻煩地方官員,全軍上下皆棲息野外,無一人抱怨。
若說此前,羅幼度是大周屈指可數的名將,那今時今日的他,已經從名將晉升為名帥。
將與帥,一字之差,相去千里。
這日,大軍在漳水附近休息。
羅幼度看著趙普傳來的消息,源自於王著的醜聞。
翰林學士王著喝酒在大街上裸奔,成為整個汴京的笑柄。
羅幼度眯著眼睛,分析著此消息背後的意義。
忽然得到通傳,說是營外有汴京故人求見。
羅幼度心底好奇,將趙普的信件收好,讓人將所謂的故人請到了營帳。
看著一臉大鬍子的瘦弱男子,羅幼度微微皺眉,他可不記得自己有這麼一位故人。
瘦弱男子先除去了自己臉上的大鬍子,作揖道:「在下王貽孫,拜見羅相公……」
他還想說話。
羅幼度立刻起身上前道:「原來是王大夫,你的文章,某拜讀了不止十遍!」
他只知道王貽孫是朝散大夫,做學問寫文章的,但寫的是什麼,完全不知道。
王貽孫受寵若驚,說道:「羅相公抬愛,晚生惶恐。家父有一封私信呈交,現今官家重病在身,難以理事,京中上下人心惶惶,還望相公能夠儘快回京,以鎮大局。」
羅幼度深深作揖道:「替我向令尊道謝。」
王貽孫將鬍子貼好,告辭離去。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羅幼度打開了王溥密信,開頭便表明了范質與趙匡胤已經將相聯合!
第七十四章 膽大包天
羅幼度看完王溥的信,眼眸中閃著一絲怒意。
不動神色的又將趙普的信重新看了一遍,這兩相一對照,很多東西迷茫的東西都清晰明了了。
趙普的主要消息來源在市井,其次才是跟隨見聞。
張進作為開封府的老人,一開始跟著羅幼度,現在跟著寇湘。
兩人都是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主。
羅幼度殺王繼勛,寇湘備棺斷案,到現在還有人提起。
連汴京的達官貴胄都驚懼,市井上的三教九流自然如此。
賊哪有不怕官的道理。
張進為人並不迂腐,常與市井之徒往來,給他平時斷案抓賊提供不小便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市井消息來得最快,只是真真假假難辨虛實,得細細分析。
王溥的消息恰恰相反,最是真實可靠,但不夠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