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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道:「為兄會跟監正打招呼的,進出國子監書館並無問題,不過想要借閱皇城書樓里的孤本典藏,這就得讓陛下恩准了。」隨即,他又笑了笑道:「數學一道乃陛下極力促成,他應該樂得見到此事。明日……明日你隨我進宮,拜見陛下。」
正如竇儀說的,聽了竇儼對新學的介紹,他強壓著鎮定,心中卻湧現了滔天巨浪。
其實對於儒學的動盪,羅幼度是知道的,只是他並沒有出門干涉,一方面他樂意見到如此,儒學自己的思想都沒有歸一,就沒有多餘的心思來針對數學、物理之類關於未來的強國新文化。一方面他也知道除非孔子復生,不然就儒家那麼多部經典,一萬人有一萬個意思,不是隨便干涉就能成型的。
歷史上同一時間也發生類似的動盪,導致程朱理學的誕生。
程朱理學由宋初三先生胡瑗、孫復、石介拉開了序幕,周敦頤、邵雍、張載奠定了基礎,最後由程顥、程頤、朱熹作了最終的完善。
這一套系統從北宋跨越到南宋,發展了上百年才成了氣候。
羅幼度最初的念頭是打算在胡瑗、孫復、石介三人形成新學基本觀念的時候,再行干涉,將之改為利於朝廷的儒學思想。
他想不到在蝴蝶效應的影響下,竇儼在胡瑗、孫復、石介三人之前提出了新學,而且新學之中數學還占據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形成了新的儒學。
羅幼度瞬間意識到了新的未來即將在自己的面前的誕生,影響了華夏六百年的宋明理學,那個以倫理道德為核心的儒學將不復存在,出現在世界的將會是包容了數學、物理乃至於未來化學的新儒學。
「啪啪啪!」
羅幼度用力地鼓著手掌,說道:「學孔孟之道明理,學數學開智,望之先生,說得太好了。」
他看著憂心忡忡的竇儀,笑道:「可象,你也無須擔憂,孔孟之道乃我華夏根本,仁、義、禮、智、信、忠、孝、悌、節、恕、勇、讓,乃國之美德,朕重視數理發展,卻也不會捨棄我華夏的美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虞契丹騎軍入城
羅幼度並非忽悠敷衍竇儀,發展科技固然重要,但是國人的美德一樣重要。
他在後世就很反感一群公知片面的自由論調。
相比所謂的自由,他更加崇信老祖宗傳承下來那生而為人所應當擔負的責任。
竇儀聞言也寬慰了不少。
羅幼度對於竇儼的新儒學極有興趣,拉著他這位未來的鴻儒,細細說了一些自己對於儒學的理解。
羅幼度確實不精於儒家經典,來到這個時代那麼多年,也沒有多少時間去鑽研《四書五經》,充其量就多讀了幾遍《論語》、《禮記》這類用的到的典籍,但是他對於儒學並非一無所知。
因為後世浙商大佬大多推崇陽明心學,與他們往來,坐下來品茶聊天,嘴裡不會說幾句「心外無物」、「知行合一」、「致良知」等心學思想都聊不到一起去。
為了生意,羅幼度還真翻過幾本說陽明心學的書籍,不敢說有多了解,能夠談古論今,班門弄斧。隨意聊天的時候,卻也能說上幾句,小裝一下。
他還是第一次展露自己這方面的知識。
竇儀、竇儼兄弟皆是當世大儒,自有一定的判斷力,分得清好壞。
心學源於南宋陸九淵,經明朝陳獻章開啟,湛若水完善,王守仁集大成,但總的來說都是圍繞儒學衍生的一門學問,萬變不離其宗。
兩兄弟未必認同,卻也能夠理解,各有感觸。
尤其是竇儼,他的新儒學本就未完全定型,最容易受到影響,得了不小的啟發。
羅幼度也對兄弟兩人針對物理學作了詳細的介紹,將生活中能夠用到物理學的東西一一說了出來:如水車、紡車、起重機都一一描述,便是為了讓竇家兄弟明白,物理學除了能夠適用於戰場,對於天下人的生活,也有巨大的影響。
送別了竇家兄弟,羅幼度依舊難掩心中激動,新儒學若成,未來他們華夏,必將引領時代變革。清末民國列強侵略的恥辱亦將不復存在。
竇儀、竇儼一併出了宮,兩人心情也格外激盪。
因為現在還是新年休沐日,皇城裡空蕩蕩的。
竇儼輕聲說道:「兄長,你說陛下是不是真的如傳說的一般,紫微星下凡?」
紫微星在中國古代一直都視為帝王星。
竇儀緘默了會兒,說道:「你也察覺了?未嘗沒有如此可能!」
他自從淮南之戰時,便跟著羅幼度。那個時候,他只覺得自己這個上司常有驚人之語,雖說頂著小諸葛,後周名士的稱呼,實際上對於四書五經的理解入門都算不上。當時世人將他頂得那麼高,實屬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發人深省,同時也需要一個能夠站出來與武將打擂的文人。
羅幼度那時候的風頭無兩,固然是因為逼降後蜀、淮南之戰,表現優異,得到郭榮的器重,文臣們在背地裡默默支持吹捧也密不可分的。
不了解的人或許會為盛名所騙,但竇儀這樣跟隨他多年的身邊人,哪裡不知真相。
不過自從登基以後,他就發現自己這個上司胸中藏著無數讓人嘆為觀止的東西。
很多時候,能夠將一些驚世駭俗之語,當作常識一樣輕易的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