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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斜軫道:「末將以為這就是南朝的障眼法,以往他們進攻堡塢,以步卒當鋒,騎兵左右策應。然後輔以砲石車、弩車火油等物,強攻堡塢,攻勢尤為猛烈。不過十日,以破我軍五座堡塢,守軍大多戰死。可今日他們進攻勢頭遠遠比不上之前,他們進攻的兵士亦不是重甲步卒,而是穿著漆甲的兵士。砲石車、弩車的數量、準頭都比不上以往。末將懷疑,今日攻打堡塢的兵士都是騎兵假扮的。」
「騎兵?」耶律必攝恍然大悟,驚呼道:「因為步卒撤退緩慢,他們這是讓騎兵牽制我們,給他們的步卒爭取撤退的時間。」
耶律斜軫作揖道:「末將也是如此考慮的!」
耶律必攝大喜過望,興奮道:「這麼說來,韓北院已經成了?好一個羅幼度,當真狡猾,若不是都詳穩洞察細微,還真就讓他矇混過去了。」
他激動得不能自已,自從對上羅幼度,他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情,現在大有揚眉吐氣的感覺:「于越!」
他望向造成這一切的大功臣。
耶律屋質也在糾結,他不知道韓德讓做到哪一步了。
是徹底奇襲成功,占領了中原的糧草大營,還是重創對方……
如果是前者,此刻就是乘勝追擊的大好機會。但如果是後者,對方損失慘重,但依舊守住了一部分,意味著中原還有喘氣的機會,此次撤退就有可能是誘敵。
中原撤退的太及時,太利索,已經容不得他多考慮。
耶律休哥這時說道:「若末將統帥南朝大軍,真退則選擇前往營州,而非松亭關。」
耶律屋質大悟,笑道:「某後繼有人矣!」
他精神大振,說道:「陛下,下令追擊吧。傳令諸將,敵人若往松亭關方向撤退,不得追擊。假若敵人往營州方向撤退,莫要遲疑,將他們留下。」
松亭關方向唯有一條路走,就是通往他們之前的戰場,通往中原的糧草大營。
如果糧草大營情況可以接受,自然會由此處撤回。但若糧草大營以失,再走此路得不到任何物資支持,還有遇到埋伏的風險。選擇走劉家口,南下尋求潘美的支援,才是最佳選擇。
故而選擇往營州方向撤退,意味著糧草大營讓他們完全一鍋端了,徹徹底底的敗退。
耶律必攝心情激盪,下達了一系列的命令。
耶律休哥見耶律必攝安排他南下追擊,立刻道:「陛下,莫要忘記大定府的西邊還有曹彬部。他留在西方,將是大患。」
耶律屋質更是放心頷首道:「遜寧說的在理,曹彬乃南朝不可多得的大將,不能無視他的存在。陛下,便讓遜寧去吧。」
耶律必攝自無意見。
隨著一道道命令的落實,契丹騎軍漸漸匯聚,多路兵馬開始對韓令坤、高懷德、石守信部展開了合圍。
三人早已做好了撤退的準備,將他們有合圍的架勢,先一步撤退逃離。
追在最前頭的叫歐里思,此人是耶律必攝潛邸時結交的好友,少有大志,勇武非常,現官居右皮室詳穩,是耶律必攝最信任的親信之一。因無家世背景,升遷緩慢。耶律必攝此時安排他為前部,也是為了給他賺取晉升資本。
歐里思躍馬揚鞭,大聲高呼追擊。
契丹是遊牧民族,他們最擅長的就是野戰,以騎射縱橫天下。
可是跟中原對上以後,不得不龜縮在大定府附近的堡塢之中,被動的挨打挨揍。
契丹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一個個早就憋得一肚子火,此刻騎兵攻守易換。
契丹將兵人人奮勇,似乎要將所有委屈都宣洩出來。
「鹿鳴山、鹿鳴山、鹿鳴山!」
歐里思一邊追擊,一邊在嘴上祈禱。
在他的前方有兩座大山,一座是西邊的德山,一座是東邊的鹿鳴山。
他得到的消息是中原若是往西撤退,將適可而止。如果是往東撤退,那就能大戰一場。
歐里思迫不及待地建立功勳,自然是希望後者。
見對面果然往鹿鳴山方向逃竄,歐里思大喜過望,叫道:「鶻軍的勇士們,一直向前,不將對面的蠢貨拿下,不要停下!」
他想起了今日一早,對面大將問候自家人的言語,眼中冒出幾縷焰火,新仇舊恨一起算了。
石守信舔了舔乾癟的嘴唇,回頭看了一眼,窮追不捨的契丹騎兵,心裡直罵娘。
三股騎兵隊,三路撤退,背後這王八犢子就逮著他追,簡直不可理喻。
不就是進攻的時候,一時嘴碎,問候了對方的妻兒母親,大男人何必那么小氣?
聽得身後的喊殺聲越來越近,石守信暗罵了一聲:「他娘的,真給你臉了?」
他勒停戰馬,一聲忽哨,對著身後追擊自己的契丹騎兵來了一個反衝鋒。
若是繼續向前,這狗東西定會尾隨自己進入包圍圈。
敵人的大部隊還沒有來,就將這一支部隊帶入包圍圈,那可就虧大發了。
與其這樣,不如忽然反衝,殺他個措手不及,拖延一點時間,也好讓身後只知道爭功的蠢貨一些厲害。
石守信打了一輩子的仗,對於歐里思這種爭功的心態,洞察的分毫不差。
因為曾幾何時,他自己也有同樣的念頭。
為了爭功,為了出人頭地,哪管冒不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