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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翰毫無懼色,手中長槍架在狼牙棒上,轉槍側身,連消帶打,卻是四兩撥千斤之法。
這一招是高懷德傳授給秦翰的絕技,以巧勁將敵人的力道化於無形,隨後順勢發出的反手一擊更可致敵於死地。
但耶律沙幼年就跟隨耶律德光征戰天下,一生經歷惡戰苦戰死戰不下百場,戰鬥經驗何等豐富,見手中狼牙棒失去控制,竟直接撒手棄兵,伸手去抓秦翰手中長槍。
秦翰大感意外,雖慌不亂,手中長槍吞吐,避開耶律沙地抓取,直刺他肩膀。
不料耶律沙竟然不避不閃,硬接了他一擊。
兩人動作俱快如雷轟電閃,下一個瞬間,鮮血飛濺,兩騎一合即分。
秦翰的長槍刺破了耶律沙的鎧甲,在他的肩膀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創口。
一擊而中,秦翰卻暗叫:「不好!」
兩人已經擦身而過,秦翰想要回追已來不及了。
耶律沙完全不顧無法使力的左臂,抽出腰間彎刀,將擋在面前的兩人砍倒,只管繼續前沖。
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殺到南朝天子的面前,為他們契丹求得一線勝利的契機。
就在面前!
快到了!
他已經看到羅幼度的錦旗,那迎風招展的「羅」、「虞」旌旗下,正是南朝最絕頂最重要的人物。
只要殺了他,南朝必亂。
「殺!」
耶律沙看著兩百步的間距,放聲大喝,然而一支刁鑽的箭矢凌空射來,胯下戰馬一聲悲鳴,將他甩下了馬背。
一支箭羽深入戰馬頸部,只露出小段箭尾,足見此勁力之強。
老當益壯的符彥卿將弓箭收回,帶著幾分尊敬地看著耶律沙,手握腰間佩劍,隨時準備上前與之一戰。想當年,他也是率領萬騎之勢橫衝契丹十萬軍,殺得耶律德光隻身而逃的虎將。
耶律沙連滾幾下,爬起身來竟毫不停歇,繼續向著「羅」、「虞」旌旗方向衝鋒。
在秦翰的截擊下,耶律沙身旁剩餘的兩百餘騎兵只衝出了十數人,他們見耶律沙如此,依舊不依不饒,也如打了雞血也一樣,躍過了自己的統帥,向著自己統帥衝鋒的方向,加速突擊。
十餘人挺槍躍馬……
然而他們面對的卻是早已待命的強弩手:追魂奪命的弩矢在舒元的一聲大喝下,將他們射成了刺蝟。
耶律沙雖是徒步衝鋒,速度卻也不慢,衝進了弩矢的有效殺傷力之內。
兩支流矢透胸而過,耶律沙受不住流矢的力量,仰面栽倒在地。
面對如此致命傷害,他竟然掙扎著爬了起來,往前急行走了兩步,似乎意識到生命力到達了盡頭,用了自己最後的力氣,將手中的彎刀對著目標甩了出去。
彎刀並沒有飛得多遠,只是落在了一丈之外,插在了地上。
耶律沙本人一頭栽倒在地,再也起不來了。
羅幼度看著生死不知的耶律沙,看著他面前插在地上的彎刀,忍不住嘆道:「是條漢子!好生厚葬!」
他頓了頓,說道:「讓白顯然做好準備!」
戰至這一步,契丹如果不撤退,那就是愚蠢了。
他雖想一戰而定契丹,但顯然不符合實際。
若非對方放下致命錯誤,就憑大虞、契丹的國力,相互之間得對峙好一陣子,方才決定最終勝負。
他要做的唯有儘可能地把握住每一場勝利,最大限度地消耗敵人。
他說著不在理會耶律沙,而是望向了遠處的戰場。
隨著耶律沙突如其來的死亡衝鋒,打破了原有的僵局。
皮室鷹軍的潰敗,加速了鐵林軍的覆滅。
呼延贊這個莽夫自然是悶頭追殺皮室鷹軍。
党進卻自發地配合劉福的神衛軍一併圍殺鐵林軍。
遠處契丹軍營。
風帶著血腥味飄入耶律必攝的口鼻之中,似乎仍能順風聽到耶律沙仍在怒吼著奮戰。
他捏緊了拳頭,心裡明白:耶律沙沒了!
南府宰相,國中地位崇高的宿將以這種悲壯的方式陣亡……
耶律屋質亦是瞠目結舌,手足無措,他在戰前就有這種預感,可是事情真的發生,那股悲痛愧疚,湧上心頭,淚水迷了眼睛,胸口刺痛,口腔中隱隱充斥著血腥的味道。
「陛下,撤吧,已無任何勝算。」
耶律屋質強忍著不適,勸耶律必攝撤軍。
不利的戰局肉眼可見,耶律必攝也不想多添傷亡,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耶律屋質這一次並未徵求耶律必攝的意見,而是越俎代庖地道:「奚底,你負責殿後,莫要與敵人過多糾纏。」
耶律奚底是契丹第一勇士,善使開山大斧,有萬夫不當之勇,聽得命令,策馬而出,高聲應諾。
看著契丹吹起了撤退的笛聲,羅幼度立刻下達了全新的命令:「傳令凌波軍出擊,通知右翼掩殺追擊,讓張瓊、党進、呼延贊、劉福都撤回來。」
除了劉福,張瓊、党進、呼延贊都是容易上頭的大將,羅幼度可不放心讓他們追擊。
這附近地形地勢頗為複雜,他們所在的沖積平原適合大軍作戰。
但出了沖積平原,便讓燕山山脈與馬盂山山脈夾在中間,群山環繞,道路崎嶇,大軍施展不開,最適合埋伏。
此戰他們雖勝,但契丹實力善存,追擊得講究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