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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女真兵士們一陣騷動,他們先是受海浪顛簸,又從盧龍過黑山、燕山山脈。本來山路就難行,他們為了避免暴露,走得還是不為人知的走私小路,早就連連抱怨。
這一聽不用再受苦,簡單的話語卻直擊契丹、女真兵卒的軟肋。
若不是韓德讓提前說明不許聲張,保管興奮地大聲歡呼起來。
韓德讓見氣氛到位,繼續道:「諸位別高興得太早,爾等皆是久經戰陣的猛士,我們的情況如何,想必都心知肚明。又餓又累,有些人甚至站都要站不穩了。但我們已經沒有了退路,適才你們吃的食物是最後的一些乾糧,莫說乘坐來時的海船返回,連走出這燕山都做不到。想要活下去,唯一的辦法就是打贏這場戰。」
「別看敵營防守深嚴,他們的糧草都聚在我們正前方的南營。南營也是他們最薄弱的地方,只要我們能破入其中,放一把火。嘿嘿,現在是夏秋之際,正是火攻的最佳時候。只要一把火,我們就能抵定勝局。然後在敵人的大營里,舉行慶功大宴,吃他們的糧食、肉糜,喝他們的美酒……」
他目光炙熱,話語中充滿了誘惑性,昂聲道:「現在退就是死,拼才能活下去,笑到最後。為我大遼,也為了你們自己。現在聽我號令,目標南朝大營。」
韓德讓效仿項羽的破釜沉舟,取得了極佳的效果。
契丹、女真都露出了孤注一擲的神情,跟著韓德讓浩浩蕩蕩地往北而去。
果然如韓德彰打探的一樣,南朝雖在後方糧草大營布下重兵防守,但對於南面布控極為鬆懈。
他們一伙人輕易就摸到了近處,時間掐得正好,夜幕降臨,遠遠眺望,南朝糧草大營一片寂靜。
遠處的零星的火把,仿佛一盞盞明燈,給他們照亮著前進的方向。
偶爾有一批士兵舉著火把巡營經過,無聲無息,顯得格外祥和。
韓德讓眼中閃過一絲狂熱,將右手用力麾下。
「殺!!!」
祥和的景象讓震天的喊殺聲打破。
完顏跋海率領著麾下的女真精銳一馬當先的沖向了糧草大營。
七千餘兵士齊聲吶喊,聲勢猶如排山倒海一般!
南寨守營的兵卒並不多,也就三十餘人,見成千上萬的兵卒蜂擁而來,先是一陣慌亂,然後刺耳的示警聲在糧草大營的上空迴蕩。
完顏跋海耳中聽得刺耳的示警聲,足下更是加快了腳步。
他們必須在敵人北營東營西營地趕來支援之前,點燃南營的糧草,製造嘯營。
不然以他們的體力遠不足以維持長期的戰鬥。
完顏跋海沖得近處,意外發現營門口的那三十餘兵卒竟然扭頭就跑。他不費吹灰之力的就衝進了營門,不免啞然失笑。
久聞中原兵士精銳驍勇,現在看來也是怕死的嗎?
對於中原兵卒此舉,完顏跋海並沒有覺得不妥。
他們近乎萬人的衝鋒,三十餘兵卒憑什麼抵擋?
惜命逃跑是人之常情,留下來當幾個呼吸的英雄,才是奇事怪事。
完顏跋海領著麾下族部如虎似狼地撲入營門,這入得營門,見周邊兵卒驚駭大叫,紛紛潰逃,不免大笑:「南朝將士不過如此。」
他又深入三十餘步,這才察覺異樣。
中原人潰逃得太快,他們完全追不上對方潰逃的速度:這不像是在潰逃,而是誘敵?
「不好!中計了!」
完顏跋海察覺到了不對勁,想要後撤。
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後撤。
在他身後的韓德讓、韓德彰耳中只聽得中原兵驚惶失措的慘叫聲,根本不知道前面的情況,只以為完顏跋海已經跟守營的兵士交上了手,需要他們的支援。
完顏跋海想要撤……
但韓德讓、韓德彰卻一味地高喊:「衝鋒!」
尤其是見到突擊的隊伍速度減緩下來以後,韓德讓更是以為完顏跋海受到了頑強的抵抗,需要他們的支援,更是再三鼓動衝鋒。
後隊裹挾著前隊一起向前……
直到韓德讓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只聽「轟」地一聲巨響,濃煙隨風湧現!
四面八方的營壘接連起火,爆炸般的火焰,沖霄而起!
火勢奔馬般擴散開,將韓德讓、完顏跋海層層包裹。
完顏跋海進不得退不得,氣得直接罵娘。
藉助火焰紅光,完顏跋海見遠處飛來十數黑漆漆之物,其中有一個正向他飛來。
完顏跋海身手敏捷,向右一躲。
飛來之物砸在了他身後的兵卒身上,跌落在地,碎裂開來。
居然是一個瓦罐……
瓦罐威力不大,並未造成傷亡,只是瓦罐里的液體四散濺射。
完顏跋海身在女真,對於火油並不了解,一時沒反應過來。
隨著火星落在猛火油上,氣浪將完顏跋海推得連退了三丈遠,一腳踩在了火堆里。
他身上沾染的猛火油立時將之包裹。
這位建州女真的先祖驚恐地沖向了自己的族人,他的本意是讓族人幫他驅火。
但他所到之處,那些未曾點燃的猛火油讓他人體點燃,大半女真都陷入了火海。
完顏跋海倒在地上的時候,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悔不當初。
韓德讓感受著四周驟然提升的溫度,心如死灰,看著身旁一張張被火焰映照著驚恐的臉龐,腦海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