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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獅子王的高明之處。
相比野心極大的李聖天,獅子王的目光更加長遠。
西域早就不是當年的西域了,曾幾何時,西域作為東西南北四方文化交流之處,確實有過一段時間的輝煌。但此地在路權時代意義重大,先是大唐與黑衣大食在坦羅斯打了一仗,緊接著就是大唐與吐蕃圍繞西域的交鋒,然後是吐蕃與大食的對立,接著又是回鶻與吐蕃的爭雄。
西域在大唐退出以後,所經歷的動亂,一點也不遜色東方的五代大動亂。
東方華夏有很深的根基,有再度崛起的底蘊。
西域則不然,身處博弈之地,註定了缺乏爭雄的基礎根本。
與其在西域拼個兩敗俱傷,不如利用地利優勢,發展國力鞏固自身。
獅子王在位二十餘年,結交東西兩方,十數次派遣使者去契丹、華夏進貢,開通貿易,賺得是盆滿缽盈。
獅子王一直想維持現狀,並不希望東西方任何一股勢力打破西域的局勢,暗地裡給了李聖天不小的支持。
可當大虞的軍隊出現在石城鎮于闐疆界的時候,獅子王便明白自己沒得選了。
要想避免兵禍,唯有全力支持大虞。
……
石城鎮西車爾臣河畔。
千匹駱駝在河邊飲水,折御勛高坐在駝背上用千里鏡向西眺望,滾滾塵煙中折御卿領著百騎飛馳而來,收起了手中的千里鏡,騎著駱駝迎了上去。
此次奇襲算不上籌謀已久,卻也是準備多時了。
大亂之後必有大治,此話是一點不假。
一方面開國君臣多是明君良臣,能夠作出正確的決策,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民心思定,受過戰禍苦難的百姓,最懂得和平的美好,知道太平的生活來之不易。他們吃苦耐勞,只要有口吃的就願意成倍的付出勞力,特別容易滿足。
這上下一心,大虞朝廷的發展日新月異。
早在四年前,得知李聖天野心的時候,羅幼度便從軍費中分出一部分購買駱駝,組建一支駱駝騎兵與駱駝運輸隊。
駱駝騎兵與駱駝運輸隊在華夏九州少有用武之地,但於西方卻有奇效。
不管是進軍高昌還是石城鎮,都避不開人跡罕至的沙漠,手上有駱駝騎兵與駱駝運輸隊絕對能派上用場的。
駱駝騎兵與駱駝運輸隊適合在沙漠行軍戰鬥,恰好府谷西面是毛烏素沙漠,便讓折御勛負責訓練駱駝騎兵。
此次歸義軍內亂,大虞朝廷順勢收回沙、瓜二州的控制權,身為涼州都督的李處耘在接手歸義軍的時候,已經得到了趁勢攻入西域的命令。
經過思量,更為熟悉地形地勢甚至西域情況的李處耘並沒有立刻宣告羅幼度的軍令,而是故意點到為止,做出一副先穩住後方,鞏固整編歸義軍,一副完全沒有西進的樣子,背地裡卻讓折家兄弟率部穿越羅布泊奇襲石城鎮。
李處耘坐鎮涼州多年,常與西域的各地商人往來,對通往西域的兩條道都有一定的了解。
走高昌線安全,但速度慢,穿過兩千里沙磧抵達的還是西州回鶻,還得從高昌南下,闖過塔里木盆地才到于闐境內。
走這條路完全沒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大軍穿過西州回鶻境內,不可能不走漏消息的。
走羅布泊線確實能做到出其不意,然太過危險,大軍一旦受風沙困擾,有覆沒之險。
李處耘作為一代名將,自然懂得求穩不求險的道理。這些年他推演軍勢,都是走高昌線,直到最近他收到了一件奇物……水浮磁針,也就是羅盤。
指南針這種辨別方向的器物早在戰國時期就出現了叫做司南,不過受制於環境影響,很多時候會有嚴重誤差。直到羅盤的面世,才真正做到在任何環境下辨別方向。
歷史上最早的羅盤記載是一百年以後,隨著堪輿之術的發展而誕生的。
但因南海海商蓬勃發展,受巨利的催動,航海技術飛速進步,物理力學的發展,水浮磁針這種在大海之上精準辨別方向的神器理所當然的提前問世。
李處耘得知有如此神器,立刻改變了自己的戰術設想。
從玉門關入西域,走羅布泊線只有七百餘里,路程近了一半有餘。
難就難在羅布泊線一路都是鹽地,沿途沒有可以飲用的水源,無法補給,必須一口氣走出無人區。沿途一旦受到沙暴襲擊,迷了路或是耽擱了幾日,就有巨大風險。指望死亡之海不起沙暴,完全是不現實的事情。
然有了水浮磁針即便沙暴漫天也能精準的辨別方向,將風險降至最低。
折御勛部多次於沙漠行軍,有豐富的經驗……
綜合各種條件,李處耘擬定了此次計劃。
折御勛、折御卿兩兄弟也成功克服了沿途所遇風險,完成了此次奇襲。
「如何?」折御勛開口詢問。
剛剛探察地形情報回來的折御卿搖頭道:「這個李聖天還是有幾分本事。他直接無視了喀喇汗國的軍隊,將西方的兵馬調回了西城。他們並沒有來援石城鎮的意思。反而將新城、加大黑,播仙鎮的兵馬百姓調往西城。」
西城也就是于闐國都,後世的和田,盛產和田玉之處。
折御勛默默頷首,道:「壯士斷腕,李聖天這是打算打一場護國存亡之戰。既是如此,那便應他所求。二郎,你且率兵入城,占據石城鎮,為兄移師若羌以南的山腳,相互照應。你入城以後安撫城中豪紳百姓,挑選可信之人充當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