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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曾是華夏的手下敗將,都曾跪伏於華夏,也都給華夏帶來巨大的危害。但凡我華夏強盛,便是他們覆滅之時,我華夏羸弱,就是他們崛起之日。我大虞朝廷在陛下帶領之下,已經再現漢唐盛世。都是老對手,彼此知根知底。臣不信他們對我們一點防備都沒有……」
「他們早早的派遣使者與我們往來,也會得知我朝覆滅契丹、海東,稱雄南海之壯舉。儘管朝廷目前並無出征西域之意,以發展休養為主。但可以肯定一點,他們一定防著我們再度收復西域。」
「他們也應該知道,我朝收復西域是遲早的事情。與其等到我朝恢復北征的元氣出動出兵西域,不如先一步借西方之力,提前進入西域。到那時,我們想要再度進入西域,面對的就不是高昌回鶻、于闐這些小國,是大半個西方。」
盧多遜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博學,而且過目不忘,看得出來,為了跟趙普爭奪這第一舔狗的地位,下了不少的功夫。
竇儀皺著眉頭,扶額道:「會不會危言聳聽了?」
他是真的不想打仗,大虞朝廷的疆域其實已經不亞於巔峰的漢唐時期,雖說西南還有一個大理,西域也未開拓。但而今漠北漠南都在大虞的掌控之下,東北也擴張到了北海大興安嶺,還有海東半島加上倭島、琉球諸島,怎麼樣都抵得過西域。
面對如此疆域,竇儀這位大虞朝廷的首相嘔心瀝血,擬定了一個三年方針,一個五年規劃,嘗試將漠南、漠北真正歸入朝廷的統治,展開建設。
這西域真要起了兵戈,計劃只能往後推遲。
羅幼度直接道:「絕非危言聳聽,西方勢力不能入西域。由他們先一步進入西域,我們想要向西擴張便難了。就算最後取得了勝利,留給我們的也是滿地殘骸。我們的文化容得了他們,他們的文化,卻容不得我們。」
封建時代,東西方最大的差別在於核心,一個是神權至上,一個是君權至上。儘管雙方的文化都講究君權神授這一說法,都在用迷信約束百姓,讓他們對高高在上的君王心生敬畏,從而臣服,但本質上有很大區別。
就如喀喇汗國,他加入西方的敲門磚就是宣布大食法為國教,強迫國內王公貴族以及二十萬帳突厥人入教,壯大大食法的影響力。摩尼教也是因此原因,遭受毀滅性的災難,從而向東逃亡。
大食法對於異教徒是極其嚴苛的,歷史上之所以會出現十字軍東征,也是因為大食法過於霸道而引發的。
真讓大食法進入西域,少不得先內部清洗一通。大食法除了擁有信仰,還肩負教育文化宣傳。
先以血腥手段清理一波不服的異教徒,然後建造廟宇創建學校,宣揚屬於他們的文化信仰,恩威並施。
文化這玩意一旦斷絕,想要捲土重來卻不容易,尤其是具有侵略性的文化……
胡拉斯德見羅幼度一語道破大食法的霸道,忙道:「陛下說得極是,喀喇汗國原本信奉聖火明尊,便是因為薩圖克·博格拉汗為了取得大食法的支持,受到了屠戮驅逐。」
摩尼教起源於西方,但是一直不瘟不火,唯有昔年的回鶻將之定為國教,喀喇汗國核心民族正是漠北回鶻……
羅幼度見蒼老的竇儀,想著朝廷的經濟情況,確實不適合再戰,笑道:「可象也不必焦慮,據朕所知,喀喇汗國與薩曼王國有著數十年的仇怨,現在黑衣大食也大不如前,內部鉤心斗角。此事真要成了,不至於如此神秘。現在能夠成為摩尼教的籌碼,可見尚在執行之中。」
「陛下英明!」一號舔狗趙普眼中閃著異彩,輕描淡寫的看了盧多遜一眼。論及博學,自然是對方更勝一籌,可比及洞察能力,卻是他的長處,說道:「先前胡學士說消息來源於薩曼王國的總督,能將如此重要的消息泄露,便可知薩曼王國內部並非全部支持和解。」
胡學士就是胡拉斯德,他為了方便,給自己取了一個漢人名字叫胡德。
「屬下覺得喀喇汗國想要促成議和已是不易,再想要促成聖戰,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薩曼王國也是信奉大食法的國家,在沒有得到足夠利益之前,不會贊同發起聖戰。朝廷完全能夠在此事上大做文章,相信薩曼王國也不會樂意見到于闐滅亡,平白讓對手壯大。」
歷史上便是如此,喀喇汗國讓薩曼王國、于闐兩個國家東西夾擊,疲於奔命,手忙腳亂,多次向大食法教廷求助,企圖發動聖戰解決困境,可皆受到薩曼王國的阻止。最後還是喀喇汗國破釜沉舟,在國都喀什噶爾以及舊都怛羅斯為于闐攻陷的情況下,先將薩曼王國滅了。這才說動大食法教廷發動聖戰,發起反擊,覆滅了于闐國。
羅幼度並不了解西方的歷史,自然不知其中細節,但就如趙普分析的一樣,喀喇汗國知道華夏的厲害以及對西域的執念,能夠從長遠考慮,由波斯人建立的薩曼王國又如何得知?
這其中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間。
竇儀聽聞終於鬆了口氣,也不再言語了,不立刻開戰就好。
朝會結束,羅幼度特地留下了胡拉斯德。
「胡學士能夠傳遞如此消息,朕倍感欣慰,當記一大功!」
胡拉斯德趕忙道謝:「為陛下效力,乃臣的本分……」他終究是摩尼教的信徒,想要為摩尼教說些好話,但不知從何說起。他知道摩尼教在中原是沒有存活空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