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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儀本以為聽了自己的話,他這位二弟會一臉肅然,卻不想迎上的卻是一對發光的雙眸。
竇儀一瞬間還以為自己這位弟弟沒有反應過來,說道:「陛下特地強調了大學士楚衍與懷丙和尚一併研究出來物理學,聽陛下的語氣是打算在學校里推廣的。二弟有所不知,這物理學已經脫離了孔孟之道,物理學的前景不再是讓人明理而是為了戰爭。」
竇儼沉吟了片刻,道:「兄長此言,弟不太敢苟同。」
竇儀語氣有些激烈道:「那是你不了解物理學,有些事情為兄不能與你說,但物理學真要發展起來。為兄有一種預感,非常非常的可怕。」
竇儀身為大虞朝廷的首相,很多事情自然是明白的。
其實楚衍這位數學巨匠與懷丙和尚這位力學專家加上摩尼教寶樹王胡拉斯德一併研究出來的物理學與後世的物理不是一個層面等級,充其量就是初級物理入門。但只是這個入門,已經涉及各種力量拋物線的知識。
在羅幼度不斷的提醒下,各種砲石車已經規定度量衡,統一標準配件,加上規定彈藥的重量大概密度,便於流水線生產,利於在戰場上快速維修,拆卸搬運,在精準方面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通過力學的進步,現在大虞朝廷的拋石車已經能夠發射一百五十斤的巨石。
此外大虞的火藥也有了革新,一次意外有人在黑火藥里夾雜了一點白糖,結果威力大增,霹靂彈也有了一定威力,不再是雷聲大雨點小。
這一切竇儀都看在眼裡,以至於有些恐懼。
如果這一切都作為大虞朝廷的秘密武器,竇儀還不至於迂腐的懼怕,而是羅幼度的態度大有將一部分知識推廣出去,還要在大學裡推行。
這就讓竇儀有些驚懼了。
他是看著黑火藥從一點點如煙花爆竹一樣的威力,發展成現在開山裂石,未來保不准能夠將人轟個四分五裂……
竇儼一臉詫異道:「能有多可怕?比得上當年耶律德光入主開封,將帥向他討賞,他的那一句『我契丹無此犒賞軍隊的先例,諸位想要錢財,自行打草谷去吧』,來的更加慘烈?」
竇儀臉色一白,眼前浮現凶神惡煞的契丹兵在開封城,在京畿周邊打草谷的情形。如果不是得馮道的庇佑,他們竇家滿門都有可能死在那次兵亂之中。
他回過神來,怔怔的看著竇儼。
竇儼繼續說道:「兄長難道不應該慶幸,你口中那可怕力量,握在我們手中,而不是在我們的敵人那邊?」
竇儀眼中透著一絲迷茫,說道:「話是這麼說不假,但現在天下大定。是應該讓苦了百年的百姓過上好日子的時候……」
竇儼道:「這不正是兄長這些年一直在幹的事情?我大虞立國初,兄長便握相印至今,陛下對於兄長的信任並不亞於昭烈帝與孔明,唐太宗與房玄齡。」
竇儀默默頷首,說道:「確實如此,能遇陛下,為兄此生無憾。」他有些混亂,帶著幾分煩躁地揮了揮手道:「只是你不覺得在教書育人的學堂里教這些很不妥當嗎?」
竇儼認真看著竇儀肅然道:「不瞞兄長,弟以為可以接受。」
竇儀一臉駭然的看著竇儼,再三確定他說的話,然後看著自己這個陌生的弟弟。
竇儼問道:「兄長,你以為書塾學堂是什麼地方?」
竇儀毫不猶豫的道:「當然是學習的地方。」
竇儼再問:「那學習為了什麼?」
竇儀依舊沒有任何猶豫道:「明理開智。」
身在教育之家,這幾乎是祖訓一樣的東西。
竇儼先是一陣沉默,隨即道:「弟這些年除了管理開封大學,手中還有些許小學。兄長,你可知道,現在的孩子,了不得。八歲,人人都會背乘法口訣,九歲就會計算加減乘除法,稍微機敏一些的,甚至能夠做到心算。你說我們當年,哪會這個?到底是四書五經令人開智,還是數學?」
竇儀高居相位,日理萬機,對於這些情況自是不了解,動容:「當真如此?」
竇儼重重的頷首點頭,說道:「弟特地做過調查,發現數學成績優異的孩子,思緒之敏捷,遠勝那些研讀《三字經》、《千字文》的孩子,這些孩子的未來,大有可為。這些年弟從事教育,一直在研究陛下透露出的思想,發現了很多新奇的東西,都是孔孟書本里沒有的,但這些知識的存在,給了天下帶來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尤以數學為最。」
「兄長,如果不是當初陛下以六藝中的『數』來強調數學的重要,強行推廣數學,會有今日情況?」
「這些年弟一直在研究數學,發現數學之深奧,遠非《四書五經》能夠相比的……」
「住口!」竇儀氣得身子微顫,厲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竇儼毫不畏懼的道:「當然知道,還很清楚。弟也曾迷茫過,可看著已經改變的學子,看著越來越富強的天下,愚弟現在比誰都清醒。」他看著自己的兄長,一字一句的道:「數學之重,不亞於《四書五經》,甚至孔孟之道。孔孟之道教人明理,但數學卻能開智。」
竇儀猛地拍著面前的案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竇儼卻開心暢快地笑道:「兄長莫要以為只是愚弟變了,兄長是當局者迷。您是何等清高之人,曾經的你視金錢如糞土,蔑視商人逐利之心。可現在呢?一門心思研究商政,整天考慮的如何攢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