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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幼度在歸來的路上就有所察覺了,自是知曉緣由。
此次南征之前,天下呈現一統之勢,南征之後,就是天下一統,無可避免。
在這風頭浪尖之處,誰不想好好地表現自己?
即便早有隱退心思的王溥也厚著臉皮,想在首相的位子上多干幾年。
王溥是廟堂五相中最沒有存在感的,他比不上魏仁浦足智多謀,更不如宋琪、竇儀、趙普屬於自己人,就是以名望而掛首相之位,安撫前朝大臣的。
王溥重名而不重權。
他對於權勢沒有很高的欲望,但是對於自己的名望很苛刻。
本來他是打算在穩定朝局之後,功成身退,以一生清名致仕還鄉。
但隨著這大勢的走向,王溥覺得自己還能多當幾年的招牌。
這朝廷自己人已經開始內捲起來,江南、巴蜀的諸多歸附的大臣自然亦不例外,他們在中原朝廷全無根基,自然更加急切。
胡家酒肆。
汴京城裡微不足道的一個小酒家。
陳處堯看著面前略微老舊的招牌,心中驚訝,這趙普堂堂宰相,怎麼在這破地方見自己?
他在周邊問了兩圈人才找到位子。
信步入店,店小二迎了上來:「客官想吃什麼?」
陳處堯道:「是趙先生請在下來的。」
店小二大悟,道:「雅間請!」
說是雅間,其實就是一個小包間。
包間裡還有一人,年紀與他差不多,在三十、四十間的文士。
陳處堯先做了自我介紹,方知對方叫伊審征,也是受趙普邀約而來。
雙方眼中皆透著一絲忌憚敵意。
天下一統,已成定局。
羅幼度能不能成為秦皇漢武唐宗這樣的人物不好說,但終結了五代亂世,至少也是隋文帝級別的明君聖主。
跟在這種君王手下幹活,只要干出成績,必然為後人推崇。
他們這類亡國舊臣已經慢了中原諸臣一步,現在要競爭為數不多的崗位,彼此早已明爭暗鬥起來。
陳處堯、伊審征正是其中領銜人物。
陳處堯是李景的肱骨謀士,但隨著李景入中原,江南亡國,陳處堯成為了無主亡國之臣,自然是有心為未來考慮。
他費盡千辛萬苦地從契丹回江南,可不是為了當一個亡國之臣,碌碌無為,了此一生。
伊審征則是孟昶的外甥,以父母恩蔭,在孟蜀地位極高,憑藉浮誇自吹的本事,深得孟昶器重,官居樞密院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宣徽南院使,在孟蜀廟堂上最拔尖的那批人。
他們都是兩地的拔尖人物,只是爭鬥的厲害。
「抱歉,讓二位久等了!」
一人推門而入。
陳處堯、伊審征同時起身相迎,但不約而同地一怔。
來人並不是約見他們的趙普,而是一個面貌很平庸的路人。
來人直接走到主位,說道:「自我介紹一下,鄙人張進。以趙相公名義請二位來此,是有要事與二位細談。」
陳處堯、伊審征面色先是一變,隨即眼眸中閃過一絲大喜。
張進,武德司使,中原天子最倚重的眼線。
官位不高,但無人敢小覷。
就張進這職位,他口中的要事,十有八九就是當今天子的事情。
能為當今天子辦事,求之不得。
第八十五章 用人之法
伊審征骨子裡就充斥著浮誇的本性,也不管自己辦不辦得到,毫不猶豫地應諾:「願聽張司使差遣。」
相較伊審征浮誇,陳處堯則是一位真正有能力有本事的良臣。
在南昌府對中原的反攻,還是有理有據的。
只是陳處堯經驗欠缺,手上也沒有可用兵將,才讓曹彬反制。
面對張進這位中原天子的眼線,陳處堯強壓著心中的歡喜,作揖道:「不知張司使有何吩咐,力所能及之內,在下自當效命。」
張進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多年武德司生涯,養成了不苟言笑的性格,說道:「陛下的志向,想必二位聽過吧。」
伊審征為了表現自己,搶答道:「聽過,一求諸夏歸一,恢復漢唐故土,光復華夏。二求直搗契丹上京臨潢府,奪回我華夏承傳千年之帝王與聖賢信物,擒契丹皇帝雪恥。」
羅幼度從來不隱藏自己的目的,他給自己定下的目標,也是給整個朝廷定下一個小小的目標。
伊審征最擅長的就是溜須拍馬,見風使舵,在孟蜀滅亡之後,他已經開始研究揣測羅幼度的喜好,對於他的政治目標,信口而來。
陳處堯顯然也知道,只是讓伊審征搶了先。
張進道:「契丹疆域遼闊,但核心地在東北山林之間。未來朝廷怎麼進攻,目前來說,過於久遠,誰也不知。不過肯定會有水軍過渤海,從海東襲擊契丹後方。」
這一點並不算泄露戰略目標,這是明擺的事情。
自中原水軍在收復燕雲的戰役中揚威之後,契丹就開始防備中原水軍了。
有蘇定方十萬大軍跨海滅高句麗的先例,契丹是不可能不提防的。
此番乘機打高麗,也是想避免這一點。
相比防守邊界,奪取高麗,防守登陸港口更加簡單。
陳處堯略懂軍事,理論知識豐富,頷首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