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符彥卿微微頷首:「官家恩德,自是要記住。可別忘了,這寫舉薦信的是老夫,寫不寫也在老夫。就算老夫不寫,相信官家也不會將老夫如何。」
羅幼度一時猜不透符彥卿意思,只能作揖道謝。
符彥卿擺了擺手,坐直身子,說道:「不急著道謝,老夫從不做虧本買賣。我們做個交換,老夫將你寫的天花亂墜,夸的天上有,地下無,你幫老夫把右屯衛將軍薛訓給辦了,這個薛訓為人貪暴,嗜殺成性。之前攻伐晉陽之時,他途經崞縣,得知縣中有一大戶,縱兵劫掠,後來為了滅口,將整個縣屠戮殆盡,事後將一切都推卸於契丹。如此惡行,喪盡天良。你將薛訓辦了,老夫給你舉薦信。殺一惡人,可揚名,亦可得老夫舉薦,一舉兩得。」
羅幼度想也不想,不加思索的道:「魏王好意,晚輩心領了。此事不在晚輩權限管轄之內,請恕晚輩無能為力。」
符彥卿皺眉道:「你們讀書人不是講究為民除害?你身為一方父母官,居然縱容此等惡行?」
羅幼度道:「此事發生開封境內,晚輩責無旁貸。不管是誰,絕不縱容。可發生於崞縣,這已超過晚輩的職權範圍了。」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這是羅幼度對於自己在開封府任職時定下的原則。
這也是他從未來的青天大老爺包拯身上學來的東西。
包拯在宋朝的時候,懟天懟地對空氣是名副其實的青天大老爺。
但真正了解包拯的人會發現,包拯的政治智慧極其高明,在宋朝那個文管內卷嚴重,你唱罷來我登場的時候。不管是王安石、范仲淹還是蘇軾、陸游他們都是好官清官,結果給貶來貶去,尤其是蘇軾、陸游都給整成旅遊嚮導了,大宋疆域的旮旯角里都有他們的身影。最關鍵的是蘇軾、陸游還是有家族背景的。
而包拯就他爹就是虞部員外郎,再祖上三代全是農民百姓,一個讓滿朝皇親貴族文武勛貴膽寒的人,居然能夠在北宋的朝堂上屹立不倒二十餘年,不得不說是個奇蹟。
但細細研究下來卻能發現包拯為民請命於他擔任知縣、知府、全知開封府的時候,那階段廟堂上什麼樞密院政事堂狗咬狗,咬的一嘴毛,他看都不看一眼。而懲治權貴、彈劾奸臣給人叫成閻王包的時候,是在他干給事中、御史中丞的這一階段。他幹的都是本職工作,人家吃這碗飯,拿這份工資,讓人無話可說。
羅幼度不敢說自己有包拯的情商,但以他為榜樣,保管錯不了。
不管你符彥卿說出花來,現在的他,只干開封府法曹參軍的活。
符彥卿臉色陰沉了下來,怒氣沖沖的甩袖而走。
羅幼度卻不以為然,儘管失去一個機會,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他不在想此事,繼續拿著兵書認真閱讀。
氣沖沖的符彥卿鑽進了馬車,弄得周邊護衛寒毛卓豎,他們跟隨符彥卿多年,深知自己的主子,那可是將人命視為草芥的主。
馬車遠離了開封府,車裡傳出了一聲感慨:「現在的年青人都這麼沉穩可怕的?」
第二十五章 黃河決堤
顯德元年十一月,黃河決堤,大水直衝鄆州界,周邊濮州、兗州皆受其害。
羅幼度坐在公堂之上,看著給打的已經無力起身的五名小偷,長嘆了一聲,這世道本就難,老天居然也跟著湊熱鬧。
這五名小偷是從濮州逃難過來的。
因為餓得很了,在郊外偷殺了百姓的豬,給村裡的人打了一頓,送來報官。
面對這種情況,羅幼度只能選擇將小偷收監,在牢里至少還有一口吃得,丟在外邊,不是餓死就是繼續犯罪,可能給打死,可能因反抗犯了殺人罪賠上一條命。
對於損失牲口的,羅幼度再度展開自己和事佬的本事:「你們看他們給你們打成這樣,再下手狠一點就是人命。他們有錯在先不假,終究罪不至死。真要犯了人命,你們也過意不去,是不?我看就算將他們蔽體的衣服拔了,也不夠陪豬錢。不然這樣,等他們從監獄出來,罰他們給你們做苦力幹活?」
一眾報官的百姓你眼望我眼,最後落在一個老者身上。
他是村裡的宿老。
老人家長嘆了口氣道:「算了算了,都是苦命人,就這樣吧。官爺,小民告退了。」
羅幼度剛回自己的辦公署沒多久,開封府推官高澤的聲音傳來。
「羅兄,勞煩升堂了。」
開封府推官的職權是維護地方治安,做緝拿擒賊之事。
他們抓了賊,或者抓了鬥毆的百姓,都會交給羅幼度這個法曹參軍來審理。
因長期接觸,彼此關係還算融洽。
羅幼度再度站起,問道:「什麼情況?」
高澤道:「兩撥乞丐在西大街鬥毆,打亂了不少攤子。具體什麼原因,得羅兄審過才知道,估計又是爭地盤鬧得!」
羅幼度招呼了一聲,走向了開封府公堂。
「啪!」
隨著羅幼度驚堂木的敲響,十餘位衣衫襤褸的乞丐在衙役的押解下進了公堂。
羅幼度掃視堂下,發現了十餘乞丐分做兩波,一波神態輕鬆,並無任何懼意。另一波卻是縮頭縮腦的,顯然對於他這官老爺存著懼意。
當這個開封府法曹參軍已經個把月了,對於「乞丐」這種職業也遇到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