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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雄說道:「我亦如是。」
兩人沿著人流一直北行,行至一半,兩人同時默契的轉道往西,不繼續北行了。
北邊是進入朱雀門的必經之路,也是最近的道路,他們往西行,則是要沿著城中蔡河繞上一圈,多走五里路。
但他們寧願多行五里路,亦不走北方朱雀門。
朱雀門是汴京中最繁華的地段,聚集了天南地北的商販,他們將生意從朱雀門一路向北,將州橋、大相國寺團團包圍,一直到皇宮附近。
盛世的景象已經顯現,只是汴京已經承受不住如此盛況。
兩人繞了一圈,從新鄭門進入內城,口乾舌燥,足下酸麻。
正遇到一家飯館,聞著焦糖、醬油混著羊肉的氣味,宋雄忍不住道:「寇兄,我知這附近有一家酒肆,爆炒羊肉是一絕,不如去歇歇腳?」
寇湘為見宋琪最後一面,往來城內城外也有些力不從心,欣然應諾。
飯館的生意極好,熱鬧非凡,大廳竟擠不出位子。
百姓商販遊客聚在一起,說著時下最流行事情喀喇汗王朝與于闐國的矛盾。
這就是大虞朝現在的百姓,天下之事,皆可為談資。
宋雄不得已開了兩處包間,一處自己與寇湘,一處給他們的隨從護衛。
宋雄點了時下流行的幾個小炒菜,要了一壺酒。
兩人隨意閒聊。
寇湘心情明顯有些不佳,還在為宋琪的事情難過。
兩人當初一併在汴京飄蕩,相互鼓勵,苦中作樂。
最後一併受羅幼度看中,一人入御營司,一人入開封府,各自闖出了一番前程。
如果自己當初的勸誡再嚴厲一些,甚至割袍警示,會不會不至於到這一步?
宋雄知他心中所想,說道:「其實某覺得寇兄不必為俶寶過於擔心,陛下將其往南外調,在某看來,反而是一件好事。」
寇湘聽得一怔,不明所以。
宋雄自若道:「陛下將俶寶往南外調,意味著貶罰之處,十之八九是交趾、崖州兩地。寇兄或許不了解,但在某看來,交趾、崖州大有可為。」
寇湘一臉茫然,這古往今來交趾、崖州皆屬於蠻荒之地,史上有數之不盡的官員客死其中。人在那裡,有什麼前途可言?
宋雄笑道:「寇兄可知現在的泉州、廣州是什麼光景?」
寇湘微微搖頭,說道:「只是聽說發展的不錯。」
他主要負責刑法事務,並不涉及內政,對於經濟方面的事情,只有耳聞,不知詳情。
宋雄放下手中酒杯,以手比劃了一下:「八個字,千帆競發、百舸爭流……」他帶著幾分激昂的說道:「陛下對南海的布局,實屬高瞻遠矚。我朝商船往來於南海各國之間,以我們的高端產物換取他們廉價貨物,賺得是盆滿缽盈,南海所有利潤皆在我朝掌控之下。具體數字,某並不清楚,不過照我估計,整個江南這些年上繳的賦稅,直追除京畿地以外,大虞賦稅的總和。」
寇湘驚得是目瞪口呆:「此言過了吧!」
宋雄道:「毫不為過。」
身為進奏院的一把手,宋雄經過這些年的歷練,用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來稱呼,毫不誇張。
進奏院除了保證,還有一個任務,接待南北進京述職的官員。
這天南地北的官員聚在一處,談論他們本地事實。
沒有人比他們更加了解自己所管轄之地的事物,宋雄每日與他們接觸往來。北到雲中,南達交趾,東臨東海,西至涼州。若說見識之廣,汴京文武百官鮮有人比得上宋雄的。
宋雄能夠通過接觸各方官員面,了解大虞朝廷四方情況,其中自然包括經濟。
江南的發展情況,宋雄雖不在其位,腦中卻有一個大概印象。
「寇兄當知昔年黃巢在廣州屠戮十萬胡商之事。」
寇湘道:「知道,廣州通海夷道的通暢,致使西方胡商齊聚廣州,為當時朝廷帶來了豐厚利潤。但因數量太多,漸漸生出動盪,與黃巢發生了衝突,最終覆滅。」
宋雄問道:「那寇兄可曾想過為何會有十萬胡商齊聚廣州?」
寇湘理所當然地道:「商人逐利,自是有利可圖。」
宋雄微微搖頭道:「寇兄高潔,看不上商人逐利,卻不知這利潤能讓朝廷更加強大,讓天下讀書人有更好的讀書環境,讓百姓更加富足……」
寇湘道:「某並無此意。」
他有些糾結,其實不只是他,很多廟堂上的文人都陷入了糾結。
士農工商,老祖宗定下的規矩。
重農輕商是之前歷朝歷代的鐵律。
但隨著時間的發展,商人的存在價值意義開始為世人所接受。
就連郭榮,早年為了補貼家用也去當過一陣子的商人,販賣過茶葉。
在唐末商人之子已經允許科考了。
大多數人都重新認識商人存在的價值意義,如宋雄這種開明的,完全接受。
寇湘這類思想頑固的,難免有那麼點點不適應,但他們也承認商人確實能夠帶動經濟,促進國家的強大。
宋雄也不點破,只是道:「華夏素來輕商,並未真正意識到十萬胡商齊聚廣州這背後巨大的利潤。華夏自古以來皆以天朝上國自持,歡迎他國遠來貿易,自身卻鮮有大商走出去。陛下高瞻遠矚,他在南海採取了主動貿易的手段,將近海利潤接收為己用。為此西方的胡商還鬧過,說什麼於民爭利。讓泉州刺史符昭信逐出了泉州……事情還傳到了陛下耳中。陛下直接下令,讓南海諸國不得與其通商,還命南海水軍對方不在護航之內。整個南海,無敢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