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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文武不屬於一個系統,平素遇到相互之間也不怎麼搭理。真有事接觸的時候,也就是帶著幾分敷衍的問好。
可現在賈玭本能地以一個下官見上官的問候方式問候。
王審琦帶領的殿前司來得太及時了,如果不是他們及時趕到,投入一線。
他們第二道河堤都守不住,二道河堤一旦失守,意味著徹底失去了加固一道河堤的機會。
結果如何,不言而喻。
賈玭道:「水位已經退卻,我們成功了一半。讓將士們休息一下吧……」
王審琦拍著胸口道:「不是成功了一半?等成功了再休息,這兩軍對壘,哪有拼殺到一半坐下休息的道理。縣令放心,某麾下的崽子們,都是一等一的好男兒,沒那麼容易累垮。」
賈玭眼中閃過一絲感動,還有一絲絲的自責,為自己一直以來的偏見內疚,說道:「某記得在西南三里外有一片竹林,勞煩都虞侯去砍伐些竹子來。」
竹片最有韌性,將之與沙袋穿插壘砌,能夠承受海量的巨力衝擊。
王審琦不懂其中緣由,可身為軍人,向來也不管這些,聽從安排就是了。
王審琦回來的時候,千餘名兵士,扛著細長的竹子返回。
正好到了飯點,空氣中瀰漫著誘人的香味。
這些天如打仗一般,根本顧不得好吃好喝,也沒有那麼多人力來精心烹飪,通常是隨便應對幾口,填填肚子。
現在聞到清香的雞味,勞是平素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王審琦,都有些食指大動。
他們剛剛放下竹子,已有一群老弱婦人端著各種瓦罐迎了上來,為歸來的將士送上了熱氣騰騰的雞湯。
賈玭親自給王審琦盛了一碗。
王審琦也沒多想,迫不及待地接過,先嗅了嗅,鼻腔里滿是夾扎著姜味的雞湯,試了試溫度,牛嚼牡丹般地一飲而盡。
賈玭道:「味道不錯吧?這是滑州的百姓為將士們特別熬製的,都是五年以上的老母雞……」
王審琦呆了呆,望了四方一眼,放眼望去,皆是熱情的百姓端著熱騰騰的雞湯投餵的景象。
如此情形,他這輩子征戰,遇過不下數十次。
但那是他們南征北戰,地方上的鄉紳,為了怕他們劫掠村莊,自發準備酒宴相迎。
所有人都堆著笑臉伺候他們,但對方眼中的那股驚懼是分辨得出來的。
王審琦當年年輕,還覺得了不起威風,引以為傲。
但隨著朝廷風氣的改變,以及年歲的增長,王審琦也不免暗笑自己當年輕狂。
可現在見百姓爭著搶著讓自己的兵多吃一點,吃好一點,兩者呈現出鮮明的對比。
王審琦喉間動了動,憋出一句話道:「好喝!」
賈玭也看著周邊景象,感慨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想不到今生今世,還能見此一幕。壯哉,我大虞軍人。」
如此景象在整個黃河中下游頻頻出現。
禁軍英勇北上,打破了五代武人給天下人造成了惡劣影響。
尤其是兵匪的固有形象。
兵卒不再是受人鄙夷愚昧的存在,他們擁有了一個榮耀的稱號「軍人」。
……
汴京,吉祥街。
羅幼度難得出宮,今日他帶著醜醜羅康叡在御營司兵卒的護衛下來到了魏宅。
此次抗洪搶險,十三萬禁軍大出風頭。
但羅幼度心裡清楚,這抗災的頭功是累到在河堤上的魏仁浦,是從半年前就為黃河上下奔走的治河特別行動組。
此次洪災來的突然,而且持續之久,二十年罕見。若是尋常,損失無法估量。
恰好二十餘這方面的精英遇到了此事,在第一時間裡以最快的速度,做了最合理的安排。
這才避免了大規模的災禍發生。
魏仁浦昏倒在了河堤之上,第一時間以快艦送回了汴京。
羅幼度除了安排御醫診治以外,還帶著自己的兒子,親自探望。
來到魏仁浦的宅子外,羅幼度看著周邊熟悉又陌生的景象,莫名地有著幾分唏噓。
便在他感慨萬千的時候,羅康叡輕輕地道:「父皇,你當年就是在這裡踹了趙匡義屁股的?」
羅幼度精神一振,正是因為這一腳,他才得以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的巔峰。現在回味起來,只恨自己踹得太輕了些……
羅幼度好奇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羅康叡低聲道:「娘親與孩兒說過父皇當年的事情,娘親說正是這一腳,才讓她留意到父親的。那個時候逆賊趙匡胤風頭一時無兩,父皇一小吏,能夠從亂局中找到平衡,給彼此台階,確實厲害。」
羅幼度也有些懷念當年的情形,那真是逼上梁山,不得不鋌而走險的舉動。
好在自己賭對了,改變了歷史。
趙匡胤死在了趙宋夢開始的地方,而趙匡義……陰差陽錯之下,在契丹當了官。
關於趙匡義的消息,羅幼度還是不久前得到的。
昔年趙匡義指鹿為馬,將趙匡胤的兒子指認為郭榮之子,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但隨著北漢劉承鈞的投降,一切真相大白。
本來趙匡義假趙德昭這枚棋子就沒有取得相應的效果,加上事情敗露,趙匡義也就沒有了利用價值,在契丹銷聲匿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