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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宮用楠木為柱,沉香作棟,珊瑚嵌窗,碧玉為戶,四周牆壁,不用磚石,盡用數丈開闊的琉璃鑲嵌,內外通明,毫無隔閡。炎熱夏日於水晶宮內,若深秋一般涼爽。
而火炎殿以火山附近的岩石作地基,百年榣木為門窗,香樟為柱,地下還有火窖,身處殿中,冬季如夏日一般暖和。
孟昶自第一場霜凍以來,便極少出火炎殿,日常國事皆交由太子孟玄喆以及大臣王昭遠負責。
若非茲事體大,孟昶都不願來見徐鍇。
徐鍇心若死灰地坐在轎中,雙目無神,不知如何是好。
中原太強,強得離譜,強得讓人不知如何取勝。
現在唯一能夠牽制中原的辦法就是江南、南漢、孟蜀合力。
江南出兵江淮,襲擊中原產糧重地。
南漢北上荊襄,吸引牽制中原兵馬。
如果孟蜀能夠在同一時間出兵秦川,便能開闢三大戰場。
淮南、荊南外加秦川,如此一來,再算上定難軍,中原將會陷入四大戰爭泥潭。
想要取勝,並不容易,但是四個戰場,卻能最大限度地消耗中原的經濟實力,讓他們首尾不得相顧。
如果契丹能夠在這時摻和一腳,那他們甚至有瓜分中原的希望。
此法孟蜀的地位至關重要,畢竟荊南、淮南牽制力有限。
但秦川與荊南、淮南相隔的距離,可就天差地別了。
能夠有效地分割中原兵馬於糧草的運送消耗……
可偏偏孟昶毫無鬥志,就跟一坨爛泥一般。
徐鍇渾渾噩噩地出宮,行屍走肉般,上了馬車,腦中所想皆是如何勸說孟昶同意聯盟出兵。
「徐先生!到了!」
聽到車夫的叫喚,徐鍇回過神來,掀開車簾,看著面前陌生之地,不免驚愕。
「這是哪?」
一人走上前來,作揖笑道:「在下王昭遠,久聞楚金先生訓詁學問,天下無對,今日有幸得見,榮幸之至。」
訓詁就是分析古文含義,有些古字古意經過時代變遷,不為人所知。
便衍生了訓詁學,根據上下文以及各種古籍,分析字句的含義。
徐鍇一聽是孟蜀宰相,趕忙作揖回禮,道:「原來是孔亮先生!」
王昭遠以當代「諸葛亮」自居,諸葛亮字孔明,他便給自己取了一個字叫孔亮。
王昭遠一身儒士服,大冬天裡,手中握著羽扇,作揖道:「冒昧將先生請至府邸,望先生勿怪。在下府中有一古籍,書中有許多生字,不解其意,正好請教楚金先生。」
徐鍇哪裡有心情看什麼古籍?
不過王昭遠是孟昶第一心腹,當朝宰相,若能得他支持,指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當下徐鍇拿定主意,說道:「盡力而為。」
王昭遠攙扶著徐鍇進屋,沿途自然少不了誇讚徐鍇忠義之舉。
入得會客廳,徐鍇卻見堂前居然坐著一人,正驚疑間,對方先一步開口做了自我介紹。
「孟玄喆見過楚金先生!」
徐鍇趕忙回禮,居然是川蜀的太子!
瞬息間,他已察覺情況有異,這可不是為了閱覽古籍而來。
徐鍇心念電轉,忙作揖道:「殿下,中原天子野心昭然若揭。現今我江南與貴國已陷入生死存亡之境。唯有並立對敵,方有一線生機。懇請殿下勸說大王,莫要以仁德之心,思豺狼之意。」
孟玄喆今年二十三歲,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之齡,看著忠心許國的徐鍇,說道:「孤早有對抗中原之心,只是父王一直不准。現在至此,楚金先生放心,孤答應先生,定會讓父王答應出兵,並立抵禦中原賊寇。」
第十一章 燈謎 與民同樂
隨著新年的到來,中原上下一片歡慶。
今日是年後的第一天朝會,羅幼度領著百官祭祀宗廟之後,為去年的朝政做了一個總結,並且也開始為新年做一個規劃。
說是年規劃,總的來講主要還是圍繞關中、隴右、涼州這一片區域的發展來討論的。
西北的戰事,隨著甘州回鶻的妥協已經徹底結束。
景瓊為了贖罪,進獻了大量的良馬、美玉、琥珀及貂鼠,同時也派遣了自己的兒子入京學習。
這所謂的學習,等同於人質。
西方的情況,跟羅幼度預料的差不多。
河湟、涼州一代純正的漢人已經很少了,州城充斥著吐蕃人、回紇人、羌人、突厥人甚至是鐵勒人……
習慣遊牧生活的他們,得知要改畜牧為農耕,牴觸的心思很強烈。
尤其是個別覺得分配不均的小部落族長或者族中有身份的人,暗戳戳的挑動逆反情緒。
政策的實施推廣,一開始就遇到了困難。
對此李處耘、李謙溥、宋雄、呂端、李昉等人一開始,摸不准羅幼度的底線,掌握不好力度。
但隨著羅幼度的一句「一切以諸夏利益為先」,幾人瞬間明白了。
羅幼度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
只要妨礙朝廷利益的,妨礙政策實施,華夏一統的,便是漢人都照殺不誤殺。
何況是吐蕃人、回紇人、羌人、突厥人?
羅幼度深知這種情況拖不得,越拖受到的影響越大,不服不滿之聲越足。然後便如野草一樣,蔓延開來。
反之你快刀斬亂麻,直接趁著打服的當頭,除去那些不和諧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