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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半個時辰皆是如此,直到帳外傳來書信送達的消息。
讓他如此焦慮的並非戰事,而是來至於醜醜的信。
朝廷有著完好的驛站系統,汴京的消息傳到他所在的承德,快馬不過三四日時間而已。
羅幼度讓醜醜每兩日寫一篇心得,快馬送來。
如有朝中緊急情況,也可以一併送來,以此來了解自己離開京畿後,京畿的動向。
當然這些都是明里的,暗裡自有武德司的密探也看著京畿內部的一切。
這兩天京畿的情況很精彩,羅幼度等得有些心急。
驛卒送來的並不是原來的一封家書,而是一個袋囊,裡面沉甸甸的。
羅幼度會意一笑,拉開了袋囊,取出裡面的東西。
三本奏摺,還有一封家書。
羅幼度並沒有理會奏摺,而是打開了家書:
開篇自然是問候:父皇安好。
接下來的內容是一段段的,醜醜想到什麼,就寫什麼,分批次書寫。
孩兒有些慌,朝會的時候,大臣吵得厲害。不過孩兒並沒有給父皇丟臉,沒有怯場。就是他們說的很有道理,孩兒不知道聽誰的……
這天朝堂安靜了,昨天辯論的最凶的張尚書,給彈劾了,說他結黨營私,直接讓趙相下了獄。哇,趙相這是捅破天了呀!今天的奏章不是為張尚書說情的,就是彈劾趙相的,有的甚至將趙相說成了李林甫。對咯,孩兒想起來了,父親說過您對張尚書深惡痛絕,恨不得逐之而後快。嘿嘿,趙相這是幫父親忙了呢。
不對,先生教孩兒,每日三省吾身。
孩兒在床上的時候,想著今日發生的事情。父皇是不是存心的呀?張尚書是文儒領袖,真要動他,哪怕是父皇也少不了被議論。現在他們都罵趙相了,孩兒有些心疼他……
羅幼度看到這裡的時候,欣慰地笑出聲來。
他倒不是真的忌諱污名,只是現在的文臣內心很敏感,很脆弱。
他們當年給武臣欺負得有多慘,對於武將的忌憚就有多深。
老一輩的文臣除了個別,就沒多少人願意相信武將會變好的。
張昭畢竟是文儒領袖,有著很強的影響力。自己若親手幹掉張昭,髒手不說,少不得引起部分心中沒底的文人恐慌,不好好幹活。
趙普下手還真快,自己到了前線,還沒開打,張昭就讓他搞下去了。
當然這也是張昭自作自受,老傢伙一大把年紀了,根本就不將自己的生死看在眼裡了,只想著趁自己不在的時候,為他們的「士大夫集團」爭取更大的利益。
至於事後追責,張昭這類人也能博一個直臣的美名。
因為老傢伙一直覺得自己是對的。
羅幼度心滿意足地將醜醜的信讀完,然後塞進懷中。
然後才看起了三本奏章。
如他預料的一樣,三本奏摺都是為張昭求情的。
一本是竇儀,他是張昭的子侄輩,早年跟他學過《六經》,有師生情誼。
一本是士大夫集團的聯名奏本,最後一本是張昭兒子張秉圖的請罪奏章。
羅幼度一一看完,隨意寫了兩封信,安撫了竇儀與張秉圖。
然後認認真真地給自己的兒子回了封信,將給醜醜的信與士大夫集團的聯名奏本塞進了袋囊,讓人把秦翰叫來。
他先將給竇儀、張秉圖的信遞給秦翰,說道:「這兩封信你讓驛夫寄給竇相與張郎中……」信封上有署名,他不怕別人不知張郎中是誰。
然後將袋囊遞了過去,帶著幾分慎重地道:「這個送入宮中交給秦王。」
信是給醜醜的不假,但是士大夫集團的聯名奏本,他讓醜醜轉交給趙普。
醜醜能不能懂得自己的意思,羅幼度不好說,但他知道趙普是一定懂得。
……
大定府。
一切如羅幼度預料的一樣,受到禮物的耶律必攝非但沒有惱怒,反而跟身旁的耶律屋質、韓德讓說道:「朕都不急,這賊子自己反倒急起來了。他將自己視為諸葛亮,把朕比作司馬懿。卻不知最後的贏家是司馬懿,而非諸葛亮……」
他說著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耶律屋質見耶律必攝有如此城府氣度,欣慰說道:「南朝賊首出此計策,則意味著局勢皆在我們掌握之中。」
韓德讓附和道:「于越神算,晚輩佩服。」
耶律屋質在月前就曾言:縱觀南朝賊首用兵,喜謀定而動,不願將兵力耗費在攻城之上。松亭關地處險要,南朝必然不會輕易進攻。他或是想辦法迫使我軍出擊,或是拿下營州,繞開松亭關。更或者等到海東半島出現變化,我們不得不動的時候。
果然一切皆如耶律屋質說的一樣。
耶律屋質微微搖頭道:「現在說這些還過於早了,我們要讓南朝以為自己完全占據主動權的時候,才能圖窮匕見,給他們致命一擊。」
這局勢一切都順著耶律屋質的戰略發展,兩人對於勝利的把握也是越來越大。
原本一切還算美好,但隨著事態的發酵。
耶律必攝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確實他擁有不亞於司馬懿的肚量,能夠很淡然的看待肚兜跟胭脂水粉。
但是他麾下的那些武將可見不得自己的君主受到如此羞辱,紛紛申請出戰,態度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