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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鹽商,基本都在城外居住,割據一方建立城堡,號稱莊園,蓄養鹽丁僕役無數。
傍晚時分。
其餘七大鹽商,江家、黃家、程家、歐陽家、蔣家、宋家及白家的家主或主要的話事人,齊聚徐氏莊園內的「壽康堂」。
江家家主江春皺眉道:「子厚兄,這大年下的,突然召喚我等,到底是為甚?」
其餘各家家主也都一起望向坐在主位上的,年約四旬上下、身著錦衣、白面無須的徐家當代家主徐嵐,徐子厚。
徐嵐淡然一笑:「諸位,你們可知那兩浙路宣撫使、渤海郡王王霖,已經領兵分水陸兩路奔揚州而來?」
江春輕笑:「聽說過,不過,無論他為什麼來,都與咱們無關吧?杭州那邊的事,錢鍾書一群貪官犯了案,謀反也好,貪贓枉法也罷,無論他怎麼查,都查不到揚州來吧?」
黃家家主嫡子黃萬安,拱拱手道:「徐公,江公,諸公,我黃家在杭州的人也傳來消息,王霖雖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誅殺了錢鍾書等人,也拿下了數以百計的兩浙官員,但也止步於官場,並未牽連到江南各族,也包括吾輩鹽商!」
「杭州尚且如此,斷無可能將火勢燒到揚州來。」
程家家主程一舟在場眾人中年紀最大,已經鬚髮花白。
黃萬安話音一落,他便扶須輕笑道:「萬安賢侄的話在理,畢竟,此渤海郡王奉旨欽差,只是巡視兩浙軍政,揚州歸淮南路統轄,王霖沒有任何藉口越境辦案,諸公不必擔心。」
歐陽家大公子歐陽曉東突然沉吟道:「諸位叔伯,若渤海郡王無意插手揚州事務,何以越境率軍趕往揚州而來?在下聽聞,或明後兩日,他的伏虎鐵騎就要進揚州境內了。」
蔣家家主蔣玉春,宋家家主宋啟楠,白家家主白玉麟,都默然保持不語。
眾人目光都望向徐嵐。
「諸位莫要大意,王霖此人,我徐家頗為了解。
此人威權狂妄,手段毒辣,為幸進之臣,從不按常理行事,往往另闢蹊徑。」
徐嵐又陰沉道:「徐某從京里的密報中得知,此番王霖來江南,竟然還有為官家斂財的差遣。
他打著肅貪和整頓吏治的名義,在杭州大肆殺戮,查抄所得大量財物,據說不久後就要轉運回京,充入官家內庫。」
「如此,他來揚州的目的就不言自喻了。」徐嵐冷笑道。
眾人陡然倒抽了一口冷氣。
若徐嵐所言當真,王霖在杭州抄家抄完,瞄上更富的揚州鹽商,其實也不奇怪。
誰都知道王霖是官家趙佶的一把刀。
下江南為官家斂財,那還有比揚州鹽商更有錢的對象麼?
江春怒道:「子厚兄,我輩鹽商百年來辛辛苦苦為朝廷做事,所得半數都要上繳鹽稅,此外還要花大把大把的銀錢供養著朝中和各地官員,朝廷竟然還在打我們的主意?」
黃萬安則眉頭緊蹙道:「徐公,鹽商雖然盈利,朝野皆知,但鹽課關乎東南財賦穩定,朝廷無緣無故,怎麼會輕易朝我們下手?小子以為,這斷無可能!」
江春冷笑反駁道:「若不對我們下手,何必率大軍來揚州?再者,他巡視兩浙,跑淮南東路來作甚?」
黃萬安無言以對。
江春又道:「子厚兄,當務之急,還請拿個主意,我輩八大鹽商,當下該如何應對?」
徐嵐緩緩起身,沉聲道:「沒有我八家鹽商,何來揚州繁盛。這座揚州城,屬我輩立身根基之處,絕不可有失。
此刻危難當頭,還請諸位團結一致對外,各家應盡起鹽丁僕役,做好防禦準備。同時,命那揚州知府調動揚州廂軍,與那王霖,一力抗之!」
「此外,速寫信通知京里,讓那些平時吃夠了咱們銀錢的京官們上表彈劾王霖……絕不能讓此人在江南形成氣候,盤踞不走,否則我輩鹽商的百年根基,毀矣。」
程一舟白眉一挑:「子厚,與朝廷欽差和官軍對抗,此事非同小可,與謀反無異。若事敗,你我身家性命不保!」
歐陽曉東也遲疑道:「王霖此來揚州,目的未知,我等若是輕舉妄動,怕是後患無窮啊。」
徐嵐眸光冷漠:「在下言盡於此,聽與不聽,都在諸位。
不過,若等那王霖大軍進入揚州,諸位毫無準備,一旦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屆時抄家滅族,休怪在下言之不預也!」
……
揚州城內萬家燈火,煙火騰空,歡樂的爆竹聲不絕於耳。
八大鹽商家主乘坐的軟轎匆匆離開徐氏莊園,返回各家。
半路上,蔣家家主蔣萬春、白家家主白玉麟及一直保持沉默的宋家家主宋啟楠突然折返,拐路去了白家在城外的一棟別墅。
也是揚州著名的園林建築,「楠園」。
八家雖以徐家為首,但私下裡,三家關係更為密切。
蔣萬春輕道:「今日之事,兩位以為如何?」
白玉麟淡然道:「王霖來揚州做什麼,某不清楚,但想必來者不善,這毫無疑問。
不過,徐嵐所言,盡起私兵且調動揚州廂軍與王霖大軍對抗,此舉甚是愚蠢。」
「那王霖麾下伏虎軍鐵騎驍勇善戰,此人又勇猛無敵,當日在東京城外,連數萬契丹狼騎都不是他的對手,何況是我輩鹽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