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頁
譬如金滅遼時間的提前,宋金海上之盟的破裂,西夏突然冒出來落井下石……都當屬於此列。
若是他不挺身而出,或者當機立斷,一旦中原化為戰後的焦土,他和他的女人們也就失去了立錐之地。
曾幾何時,他曾想過乾脆揚帆海外,另開一國,稱孤道寡。
然而想想,他還好說,畢竟屬於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但他的女人們,每一個的根都在中原,都有各自不同的牽掛,若是統統捨棄也不現實。
還有一路追隨他謀求功名事業的燕青等人,他也得有個交代。
因此,他現在只能前進而不能後退。
用讀書人的話說,那便是: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他至此大概也終於明白了前世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天氣晴好,一切,都因為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
只是他如今變成了那個默默負重前行的人。
知道他又將率軍出征,怕又是至少數月之久,諸女都有些傷感。
韓嫣小院的花廳中,諸女雲集,今日算是送行家宴。
廳中氣氛著實有些沉悶。
韓嫣就笑著帶頭舉杯道:「諸位姐妹,相公出征在即,咱們今日設宴為他送行,來,一起敬相公一盞,祝他出征告捷,再立新功。」
諸女無語,都舉杯邀飲。
王霖笑笑,先一飲而盡,後輕道:「你們不必擔心,我此行若功成,說不準會換來一兩年的安定時光,到時候我不會再輕易離開青州,好生陪著你們和孩子。」
王霖說得是最好的情況。
若是他此番出征,能重創西夏,無疑對於宣揚大宋武力和國力起到了最佳的GG作用。
金人必定會更加忌憚,再給大宋爭取一段難得的和平時光。
王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他個人擁有輔助的系統,一路順風順水,但青州軍的成長卻不會一蹴而就。
潘金蓮嬌俏的容顏上浮起一抹傷感來。
她也懷了孕,看現在這情形,未來她孩子出生的時候,王霖還是不能親自呆在自己身邊。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霖郎,奴祝你一路順風。」
但她喝得卻不是酒,而是王府中新出產的鮮榨果汁。
也是王霖搗鼓出來的小玩意兒。
他暫無精力和時間發明諸般事造福於天下人,但讓自己身邊的女人們改善一下生活質量,還是舉手之勞。
趙福金幽幽一嘆:「相公,你千萬要以我們姐妹為念,莫要親臨戰陣!」
「你若出了事……讓我們怎麼活?」
趙福金眼眶一酸,就流下淚來。
她這麼一哭,其他諸女也都心裡不好受。
有些本來就壓制不住離愁非常感性的人,如李清照和朱淑真,已經相擁著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倒是挺著個肚子的完顏什離表現得很平靜,她沉聲道:「相公出征在即,按我金人的風俗,家眷不可啼哭,不然於大軍不利。」
諸女聞言,立時收斂心神,止住了悲聲。
完顏什離道:「若非我懷著身子,我也會披甲隨郎君出征!三娘姐姐,你也會隨軍,要看顧好郎君才是!」
扈三娘手按佩劍:「姐妹們放心,三娘會替大家一定盯住相公,不讓他親臨戰陣,萬不會有任何危險。」
花蕊微嘆,此時她就覺得自己懷孕真不是時候。不然,她也能追隨相公,征伐西夏。
但天大地大,子嗣最大,她斷不敢帶著身子出征。
張貞娘坐在那裡靜靜無言,眸光溫柔。
李師師突然道:「相公,我朝與西夏和平多年,此番西夏突然挑起刀兵,怕還是因契丹滅國所起。」
「奴當年在東京,曾與一位西夏大商人之女名喚李嵐的,李家在西夏頗有勢力,相公若去西夏,可以此玉訣去尋那李嵐相助。」
李師師遞過一枚青玉玦。
王霖接過,也不多言,直接揣進了懷中。
似是為了調節氣氛,李師師又沖李清照和朱淑真道:「兩位姐姐,你們可是我大宋兩大才女,如今相公將別,姐姐不妨詩詞壯行,聊表你我姐妹的心意才好。」
眾女都望向了李清照。
朱淑真抹去眼角的淚花兒,輕道:「還是清照姐姐來吧。」
李清照也不推辭,她起身站在廳中,若水的眸光落在王霖身上,心頭瀰漫著萬千柔情和無盡傷感,緩緩吟道:
「蝶戀花——送相公西行。」
「淚濕羅衣脂粉滿,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長水又斷,蕭蕭微雨聞孤館。
惜別傷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
李清照吟完,眾女皆拍手稱讚。
王霖心中略一思量,這本來是李清照臨別送給姐妹的那首很出名的蝶戀花,如今倒是出在此處,也算是蝴蝶效應的緣故吧。
只是她詞中「東萊」的原意是指萊州,「蓬萊」則指登州,如今就成了「東萊」暗指青州,而「蓬萊」則對應海上仙島,比喻更加遙遠的地方。
大抵是希望王霖常常來信家中的意思。
王霖突然想起李清照後半生的那些過於悲傷色調的詩詞絕句,會不會因為她命運的改變而消亡?
大抵會的。
畢竟詩言志,也與個人境遇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