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頁
廣信軍的重心防禦在遂城。
只要遂城守住,待左右兩翼的大軍協防過來,不要說萬騎金兵,就是十萬金兵也難以再進河北分毫。
此時的河北,已經不是當初張叔夜率有限河北軍防禦漫長防線的河北了。
三線防禦,數座堅城在一條平面上。
只要一處遇到進攻,其餘兩線即可機動來援,互為犄角。
北風呼嘯,席捲過空曠的河北大平原。
漫山遍野的金兵鐵騎如同鋼鐵洪流般湧來,踐踏過早就結了冰的白溝河,以森嚴的騎兵陣型直衝沉默的遂城。
金兵的五色三角軍旗迎風獵獵,而上書「完顏婁室」的紅色大纛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守衛遂城的八千宋軍——系原河北軍殘部匯聚整編而成,此時在遂城兵馬都監張成良的統率下悉數退守遂城。
河北邊軍對於完顏婁室還是蠻熟悉的。
此人有金國戰神之稱。
此人在金國滅遼數百戰中,戰功顯赫,聲名遠播。
張成良站在城樓上望著金兵方陣的涌動方向,面色驚駭,來的金兵統將居然是完顏婁室!
據說此人不但神勇過人,還通曉兵法韜略,與其他金將不同的是,他擅長攻城戰。
後來完顏宗翰都有些後悔,如是讓完顏婁室去攻打太原,今日宋金戰局或許就是另外一種局面了。
遂城知縣盧龍闊步登臨城樓。
此人三十來歲的年紀,面白無須,身材雖然瘦弱,但卻透射出一股精幹剛強之氣。
盧龍急道:「張都監,金兵突然來襲,看這架勢,意在擄掠我邊防各鎮糧草輜重,而非全面進攻。
某方才接到真定大元帥府軍報,廣信保肅軍節度關勝正率大軍趕往保州、遂城,只要我軍能守住遂城三兩日,援軍必至!」
張成良深吸一口氣,轉頭望著盧龍道:「盧縣尊,不知關將軍所率兵馬多少?」
盧龍:「五萬!至多三日可達!」
張成良咬了咬牙,斷然道:「也罷,我等縱死,也要守住遂城三日!
盧縣尊,本將已經命人燒毀了左右兩翼軍堡的糧草輜重,所屬百姓正在往南轉移,這回,必不能讓金狗再擄走我大宋的一滴糧食,一個子民!」
盧龍慨然道:「燕王坐鎮真定,數十萬大軍防禦河北,張都監,遂城雖小,但卻城牆高大,此番又通城澆築了冰水,只要我等小心謹慎,金兵也難攻下。」
張成良緩緩點頭:「但願如此,唯死戰爾!」
遂城早就做好了防禦守城的準備。
四面城牆都被軍卒從上到下灌了水,如此低溫之下,整個遂城的城牆都被一層厚厚光滑的冰甲覆蓋,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寒光。
與前番金人入侵不同,剛剛回到家園安頓下來不久的遂城百姓,這次再不願意逃離,而是堅持留守與守軍同心,懷了與家園共存亡的死志。
半數金兵已過白溝河。
完顏婁室一身重甲,他揮舞一柄狼牙棒,沖在了整個軍陣的最前頭。
完顏婁室率先頭部隊橫掃三座戍堡,其實早就被宋軍自行燒毀為一片廢墟。
他緩緩喝住隨隊親軍,停馬凝立當場,環顧左右四周,見宋軍設立在防禦主城周邊的連串軍堡皆毀,顯然沒有給金人留下一點糧草。
完顏婁室面上泛起一抹惱火。
他是金將中最擅長圍點打援的人。
他坐鎮幽州,聽聞王霖年前在真定點將校閱大軍,以為廣信軍一線防禦空虛,加上金人糧食吃緊,就臨時決定率萬騎突襲遂城,準備搶一把就走。
來去如風。
結果大軍過了白溝河才發現,原來宋人已經在前線搞起了堅壁清野,想要獲取輜重糧草,就必須要去進攻當下的第一道防禦主城,遂城。
只要拿下遂城,金人長驅直入,就可瘋狂擄掠一把再走。
……
真定府。
姚古在西軍中的清查終於有了結果。
這數十名死士出自西軍左軍,而主使者則是左軍偏將鄭喜成,而鄭喜成也正是上述死士之一,已經死在當場。
而鄭喜成是西軍中等級較高的將領,再往上就是統制官,以及折可求和姚古這等方面軍正副指揮使了。
鄭喜成未必是唯一的幕後操縱者。
或許還另有其人。
或許是種家子弟中的某一位。
王霖心知肚明。
但此時此刻,王霖覺得也不能繼續往下追了。
因為這支西軍已經軍心惶惶,極度不安,且已折損數千,再搞大面積的清理整肅,怕又會再起譁變。
至於種家人,王霖並不認為失去了兵權的種家子弟,還能折騰起什麼風浪來。
王霖深望著种師道,淡然道:「種老相公,此事到此為止。孤也希望,能真的到此為止。
你們去吧,老將軍回鄉安度晚年,目前舉國抗金,孤不想再起風波。」
种師道默然良久,點點頭道:「王爺放心,老朽以身家性命擔保,我種家人絕不會……做出破壞王爺抗金大業的事情,淪為大宋罪人!」
「但日後若金兵大舉入侵,朝廷需要人手,還希望燕王不要禁絕了我種家子弟從軍報國的路!」
种師道此言一出,王霖便知道種家徹底熄滅了最後的爭鬥之心,但仍不願意徹底絕了種家子弟從軍博取功名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