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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可能有些人更看好惲王。
此時距離金人入侵沒有幾年了,實在不能再動西軍,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想必趙佶父子也明白西軍是不能動的。
所以才準備網開一面。
趙桓靜靜望著眼前人,見王霖英俊的面孔上永遠都是一副從容鎮定的樣子,似乎天性如此,又似乎城府深沉,他現在突然覺得王霖身上瀰漫著一層迷霧,他竟有些看不透了。
其實王霖還是那個王霖,只是他如今的心態變了。
或者說,他又何曾看穿過王霖?
王霖知道趙桓急匆匆把他招進宮來,絕不是為了徵求他的意見,而主要還是為了……皇帝調離張叔夜,又準備命王霖在應天府開府,設立神武軍,對京師禁軍構成掣肘的事兒。
他想試探王霖的態度。
果然,沉吟了片刻,趙桓還是開了口:「思衡,本宮聽說父皇想讓你在南京開府,操演新軍五萬人馬,不知可否屬實?」
王霖緩緩點頭:「官家是說過此事,但旨意不出,臣也不敢妄議。」
趙桓明顯有些沉不住氣了:「思衡,父皇先是執意將張太尉遣往河北,斷我一臂,又命你在南京設軍,號稱拱衛京畿,實則在我頭上架起一把刀來,如此……讓本宮情何以堪?」
王霖默然不語。
事是明擺著的,但王霖又能說什麼呢。
說白了,這都是你們父子間的這些爛事,與老子何干?
我只做好我該做的事。
「思衡,你我相交至今,本宮對你一直坦誠相待,過去種種,甚至不避諱讓你留宿東宮,抵足而眠,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本宮實在是想不通,你為何要……」
王霖抬頭望著趙桓,目光深沉:「殿下,這非臣所願!殿下該明白,自打宮裡出了這些事後,官家心裡實埋下了幾根刺的。」
趙桓咬了咬牙:「都是惲王那逆賊逼迫所致,可本宮卻絕不會有異心的。」
王霖面色不變,心中卻冷笑起來。
若不是老子突然進宮,你此刻沒準都把你老子趕下台了,當然隨後你的下場也不會好就是,時至今日,還說自己沒有異心?
立這種牌坊實在是沒有意義。
「思衡,你我情誼深厚,本宮素來倚重。今兒個也沒有外人,你就給本宮說句實話,在父皇與本宮之間,若讓你做選擇,你該如何?」
王霖突然覺得有些沒意思了。
這是準備逼我站隊啊。
對於老子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A和B的問題。
王霖淡道:「殿下,這話讓臣如何說起?臣有幾句話,說與殿下聽。當下局勢,官家還是官家,殿下還是殿下,未來無人可以撼動殿下的儲君之位。只要殿下守住本心,將來遲早會有登臨大位的一日,所以一動不如一靜,做任何事都屬於多餘。臣言盡於此,請殿下三思。」
趙桓深望著王霖,面色變幻良久,才微微笑道:「思衡所言甚是,反倒是本宮落了下乘,既然如此,那咱們今日就只敘私情,不論國事。」
……
趙桓竟然親自將王霖送出東宮宮門。
表面上看,兩人的關係依舊密切,可實際上,在兩人心中都明白,有一道無形的裂痕正在加速分裂。
對於王霖來說,他問心無愧。
而對於趙桓而言,儘管明知他與王霖間的這根刺是趙佶故意埋下的,但心裡還是覺得從此後兩人再也回不到從前。
望著王霖遠去並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趙桓面色漸漸陰沉下來,目光變得鋒銳如刀。
他根本就不信王霖的話。
他覺得自己的儲君地位正在發生動搖,老爹的猜忌肯定會一點點擴大,而趙佶的皇子眾多,想要廢儲,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其實有些話他本來想說,但最終沒有說。
那就是王貴妃所出的惲王同母的皇子女。
趙佶故意讓這些人遷徙青州,誰能不知這是要讓王霖護住這一脈。
在他看來,若王霖真的肯站在他這一邊,至少會上表反對將肅王等人安排在青州,然而王霖卻默認了這一切,顯然是與趙佶達成了某種默契。
趙佶想要做什麼?你王霖又要做什麼?
單純是為了不忍見骨肉相殘嗎?
趙桓堅決不信。
他突然又想起莫名其妙被趙佶冊封為迎金使的已經去了青州的九弟趙構……面色就更加陰森起來。
王霖能感覺到趙桓在背後凝望自己的目光事如此陰冷。
他知道趙桓此刻對自己的猜忌漸起,不過無所謂就是。
今晚就算是兩人的攤牌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了,就看趙桓能不能體悟吧。
若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尤其是要衝自己下黑手……那真就對不起了——宋欽宗提前下場。
王霖出了宮,在宮門守軍那邊取回了自己的坐騎,縱馬沿著十里御街緩行回府。
秋風越刮越寒,儘管當頭一輪明月光潔,加上宵禁後長街空曠無人,讓人越加的感覺淒冷。
王霖行了一會,突見前頭踉踉蹌蹌奔走著一個瘦弱的身影,長裙曳地,披頭散髮,隱隱有些熟悉。
王霖催馬馳去。
竟然是太子妃朱漣!
深藍色織錦的宮裙微微有些凌亂,烏黑長髮散落飄於身後,若凝脂的膚色變得異樣蒼白,原本芙蓉花開的臉上滿是淚痕和污垢,櫻桃小嘴緊閉唇角滲出絲絲血跡,雙眸中透著無盡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