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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據說趙佶都很久很久沒有碰宮裡的女人了,連最受寵的鄭皇后都不例外。
韋妃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趙構身上。
她早就掂對好了,待日後趙構開府稱王,她便想辦法出宮住在兒子府上,遠離讓她愛恨難休的大宋深宮。
而若是萬一……將來還有那麼一線希望的話,說不準……韋妃心中又勾起了那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念想,反覆思量,再次望向王霖的眸子,就變得有些火熱。
延翠又進來添了一次熱茶,還送進來一盆炭火。
幽幽的火苗跳躍著,殿中暖意融融,兩人又隨意閒扯,卻不知不覺話題就扯得有些信馬由韁了。
大抵是前面已經扯過敏感的關於「生育」和「政治」的話題,韋妃變得有些小心,儘量往風花雪月的方面去,所以就有意無意說到了王霖的家事上。
「韓氏女端寧大度,有東京第一才女之稱,名門嫡女,嫁於你為正妻,互補所需,對你來說頗有助益,本宮覺得還是甚妥——不過,看茂德此番待你的情狀,她已經受不得半點的冷落,你要想好如何安置她……才好。」
「她畢竟是當朝帝姬,官家親女,天下人都盯著。」
「對於茂德來說,我肯定並非良配。但對於我而言,既然她願意與我廝守終生,又為我吃了這般的苦,我如今便不能矯情或再棄她不顧……生而為人,有的時候就是考慮得太多、顧忌得太多,好像我們為別人活著一般。其實若拋開所謂帝姬與重臣的身份,我與茂德也不過是很普通的男女,她於我有情,我也並非無意,既然如此,人生苦短,何必再瞻前顧後?」
韋妃嘴角一挑,心說哪有你想得這麼簡單?
「未來如何,我還沒有想好,大抵——審時度勢罷了。我想,只要茂德能懂我的心意,自也不會逼迫於我,容我從長計較,終會有山重水複、柳暗花明的一日。韋妃娘娘,你說是麼?」
「也許吧。」韋妃面色清幽,緩緩點頭。
王霖說的這些話,她有些能接受,有些感覺似乎離經叛道,但她卻也聽出了眼前人作風中果決從容的一面。
「茂德這孩子至情至性……」韋妃嘆息著,「在這宮裡,也是個可憐人,你莫要負她便好。」
「官家所出皇子皇女眾多,但其實也沒有幾個像茂德這樣的敢愛敢恨之人……」
韋妃伸出兩根纖纖玉指捏起茶盞,優雅得小啜一口。
「官家嬪妃數百,我想,像韋妃娘娘這般大智若愚、心智堅定、目光長遠的,應該也不多吧。」
韋妃一愣,心道怎麼話題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她細加揣摩,王霖雖然口口聲聲在讚譽她,但他用的「大智若愚、心智堅定和目光長遠」這些詞明顯含有深意,她眸光深處泛起一抹慌亂來,似是被人窺光光了般。
「王少師如此謬讚不知因何而起,本宮實在當不得。」韋妃端坐起來,面色肅然。
王霖掃她一眼,似笑非笑。
在韋氏迄今還不到三十年的人生經歷中,有幾個人是至關重要的。
致仕宰相蘇頌。
武官李從約。
喬妃。
沒有蘇頌,她便不會被送入京。
沒有李從約,她便進不了端王府。
而若沒有先期被趙佶寵幸的喬氏的推薦,後宮佳麗三千,趙佶也不會寵幸她。
而若是歷史本來的軌跡沒有變化,在被金人所擄的趙佶后妃中,她仍然還是極幸運的一個,被迎回南宋臨安,又過了十八年尊貴無比的皇太后生活。
而她的恩人喬貴妃,五國城臨別求她不要相忘,但重歸故國的韋氏卻並沒有兌現承諾。
喬貴妃永遠成了一塊悲劇的墊腳石。
當然,這未必是韋妃的道德瑕疵,趙構會不遺餘力迎回生母以全孝道,至於其他人……尤其是他的父兄趙佶和趙桓,構皇帝大概從未真正想迎回過吧。
這就是人性。
歷史上的岳飛若非鐵了心要直搗黃龍、「迎回二聖」,又豈能招來殺身之禍?
「娘娘總能在對的時刻,遇上對的人,也總能在關鍵的時刻,做出關鍵的決定,此般,堪為大智慧。」
王霖的聲音略有些縹緲。
韋妃心中起了激烈的波瀾:「你……此言,本宮不懂。」
王霖幾乎想笑。
看來趙構的演技果然是遺傳基因所致。
「當年那李從約應是對娘娘情根深種吧?只是他大概沒想到,侯門一入深似海,娘娘一去便不回頭了。」
韋妃霍然起身,面色蒼白,嘴角都在顫抖。
這是她最大的隱秘,連趙構都不曾知曉,王霖如何得知?
「你……」
「娘娘既讓廣平郡王拜我為師,那我自然也要對娘娘有些了解,你我坦誠相對,才好和平共處,不是麼?」
韋妃深吸口氣,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便定了定神緩緩坐回去:「本宮並無惡意,也希望王少師莫要惡言相加,亂加揣測!」
王霖眸光深沉:「我也並無惡意,隨意閒談而已,娘娘敏感了。」
韋妃面色變幻,以她心機,焉能不知王霖這是在敲打和警告她。
她此刻實在是有些毛骨悚然,眼前這男子才不過剛加冠之年,卻比呂頤浩李綱那些人更老謀深算,自己把趙構送過去,算不算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