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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岐善坐在一旁掃了張浚一眼,突然開口道:「王爺,下官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對於這位忠肝義膽且在抗金戰場上失去一臂的文臣,王霖素來非常敬重,而岳飛等人亦然。
黃岐善一開口,岳飛和馬擴也就停下口,笑吟吟望向黃岐善。
王霖微微拱手道:「伴山先生請講!」
黃岐善字伴山。
黃岐善霍然起身,空蕩蕩的左臂微晃。
黃岐善深望著岳飛、馬擴,面色漸漸冷淡下來,突然怒斥道:「王爺,且不說那遼人宋瀾居心叵測斷不可信,此番,岳鵬舉與馬子充更是空談誤國,將陷王爺於險境之中,其心當誅!」
一言既出,滿堂皆驚。
岳飛和馬擴更是滿面愕然,不知黃岐善為何向兩人發難,而且態度這般不善。
王霖也有些發蒙:「伴山先生,何出此言?」
黃岐善躬身道:「王爺,下官堅決反對於此刻進攻燕雲,更反對扶植勞什子遼人小朝廷來轄制遼民,此乃引火自焚之舉!」
王霖倒抽了一口冷氣:不至於吧?
「王爺,以我軍如今威勢,攜大勝之威,攻取燕雲七州,應可取下,但難在如何長治久安。
燕雲七州,百萬遼民,扶植遼人宗室為王,舉起遼人復國大旗,假以時日,百萬遼民嘯聚,必為我大宋內患,積重難返。
況燕雲之地還有十萬金兵,我大軍北上與金兵必定會有一場血戰,戰而勝之或許可期,但我軍經此一戰,傷亡必重。
而我軍於戰後,還要分兵屯駐古北口、渝關及內三關以抗衡金人數十萬雄兵,如此一來,燕雲七州內部就無多少兵力坐鎮。
若遼人餘部趁勢而起,裹夾百萬遼民內亂,我大軍必將腹背受敵!
王爺,此乃遼人驅虎吞狼之策,萬不可取啊!」
岳飛皺了皺眉,反駁道:「伴山先生,現在的遼人餘部為亡國之眾,實不足懼也!我軍分兵屯駐各關,尚有餘力坐鎮內部,斷不至生亂!」
黃岐善冷斥:「黃口孺子,不要因為王爺提攜教誨,打了幾場勝仗,就狂妄到忘乎所以!
遼人何能輕視之?金人為虎,契丹為狼,虎狼之民焉能小覷?
我大宋與遼人對峙百年,今遼雖被金所滅,但其國力殘存,豈能養虎為患?」
岳飛畢竟年輕,被黃岐善這個德高望連番冷斥,面色漲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黃岐善又轉頭望向馬擴,冷笑道:「馬子充,汝口口聲聲移民至燕雲,汝難道不知,此為種禍之舉?」
「燕雲七州,百萬遼民,耕地多半有歸屬。
若我大宋盲目遷移大量流民入燕,地從何來?
一定要從遼民手上奪取……哼,無論宋民、遼民,土地都為安身立命之本,汝斷人生路,遼民豈能不反乎?
至此,我大軍與金兵消耗血戰,大有折損,再分兵各關,再有餘力者又要耗損在征伐遼民內亂上,如此種種,王爺煞費苦心打造出來的東軍主力,最多一年內就會化為烏有。
而此時,金兵大軍南下,大宋何以抗衡?大宋必因此而亡矣!
故,王爺,下官以為,那遼人宋瀾居心狠毒,當誅之!
而岳鵬舉與馬子充不辯真偽,混淆視聽,蠱惑王上,也當嚴懲以儆效尤!」
「無知蠢貨!有何顏面居於高位?!」
黃岐善單手指著岳飛和馬擴罵道。
岳飛和馬擴面面相覷,面色慘白。
他們突然意識到黃岐善罵得對,他們的確是有些太狂熱,昏了頭了。
岳飛和馬擴略一沉默,躬身拜下:「王爺,末將(下官)思慮不周,險些誤國,請王爺責罰!」
王霖長嘆一聲。
此時此刻,他也慢慢冷靜下來了。
終歸還是有些著急了。
想要一舉收復燕雲故地,爾後再北上滅金。
軍國大事,又不是下象棋,三五步棋就能構建起大勝妙局,當頭一炮就能一舉定鼎。
所幸,有清醒睿智的黃岐善當頭給了一盆冷水。
王霖向黃岐善拱手一禮:「伴山先生此言如同振聾發聵,孤受教了!」
王霖又望向一直沉默的張浚:「德遠何以沉默不語?」
張浚笑笑,起身拱手道:「王爺,下官以為,伴山公所言甚是,燕雲之地非不可取,但要從長計較。」
王霖緩緩點頭。
連張浚都這麼看,這說明他和岳飛馬擴三人還是有些激進狂熱了。
有的時候,還是張浚黃岐善這種通曉史書大義和成敗興衰的文臣看得更透徹。
第431章 變天了!
北伐大計就此作罷。
當然思路和原則是對的,只是暫時不能盲目北伐。
黃岐善和張浚的意見還是固守邊防,以國力來消耗國力,以時間來換空間。
像岳飛和關勝指揮的白溝河大捷,滅完顏婁室萬騎,在黃岐善和張浚看來就極妙。
慢慢積小勝為大勝,慢慢消耗金人的兵力。
待國力對比強弱分明,才可大舉北伐,一舉定鼎。
在黃岐善和張浚看來,在王霖的主導下,大宋朝廷如今眾正盈朝,國力蒸蒸日上。
至少是不會再缺糧,不會再因天災而激起民變。
一二年過後,金宋實力便有可能會達到平衡,甚至宋反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