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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平仲咬牙道:「太尉,我軍在此阻擋金兵入侵,京師居然斷了我軍糧草,實在是讓人心寒。」
張叔夜搖頭:「不,有李相吳相在京師,朝廷絕不至於要斷我糧秣,只是……這說明,京師儲糧也不多了吧……」
「而且,估計朝廷上下對我軍能守住滑州也不報什麼希望,此刻東京應該在堅壁清野,準備死守,所以,糧秣也運不出來了。至於其他各處,怕是也無人敢運糧往滑州前線來了吧……」
姚平仲冷笑道:「太尉,京師尚有五萬禁軍,若能抽調半數來協助我軍防禦滑州,抵抗金兵,也不至於讓我等孤軍作戰,深陷重圍。」
張叔夜長嘆。
他旋即凝聲道:「姚將軍,你我已為敗軍之將,丟棄疆土,已經獲罪於朝廷。
此番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不必抱怨,也不必心寒,你我到了此刻,唯有死戰報國,以死殉國,僅此而已!」
姚平仲沉默片刻,躬身行禮道:「末將願追隨太尉,此生,有此一戰,死而無憾!」
張叔夜顫抖著手拍了拍姚平仲的肩膀:「姚將軍,吾輩從軍,以身許國,既有今日,何惜此身?!」
「兒郎們,吾等不能再退了,吾等背後就是大宋京師,就是千萬大宋黎庶……此戰,無非死戰而已!」
「黃泉路上,老夫與諸位同行,吾輩不孤也!」
周遭軍卒默然跪拜在地,城門樓上一片嗚咽之聲。
張叔夜老淚縱橫。
夜空上陰霾深重,突然間就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張叔夜與姚平仲靜靜站在城樓上,凝望著金軍大營,突然輕道:「當日在京師,齊王曾贈老夫一首傳世佳作,老夫至今牢記在心。」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張叔夜輕輕吟道,「姚將軍,每每吟誦此詞,老夫都感慨難以,感覺壯懷激烈。齊王過去總說金人亡我大宋之心不死,必有大舉南侵之日,朝中無人相信,可今日……」
「事實擺在眼前。奈何我大宋備戰不足,軍力羸弱,以至於讓金人長驅直入,眼看大宋江山不保,老夫心痛如絞!」
「老夫年邁,死不足惜。只是嘆我大宋,此番遭遇劫難,不知能否過此關口。
姚將軍,你我在滑州,至多再堅持數日,希望能為京師爭取時間。
待城破之時,老夫當面向京師跳下這滑州城,縱化為齏粉,我死也看著,我大宋京師能守住,我大宋江山無虞啊!」
姚平仲淚如雨下,躬身不起。
……
東京。
城內人心惶惶。
從昨日開始,京師就開始封閉了十六道城門,開始防禦備戰。
而城中那些權貴商賈高門大族,已經有不少人捲起家資準備車馬準備逃離京師,只是都被軍卒所攔。
李綱迫於無奈,傳令全城戒嚴。
凡意欲逃離東京者,無論是誰,無論是皇族還是朝臣,亦或者是普通商民,都殺無赦。
延福宮內,趙佶怒火朝天。
從下午起,他暗中糾集數百禁衛,準備逃離京師,被武松率皇城司兵馬所攔。
朝中群臣聞之,痛哭流涕。
堂堂大宋皇帝,淪落至斯,豈非讓人痛心!
宗澤的確是個狠人,他接管了京師防務後,命關勝率軍把守城門,接連殺了數百趁亂鬧事的民眾。
皇城司由武松統率,圍住皇城,將皇帝軟禁在了宮中。
席捲宮內財物準備出逃的太監宮女,被皇城司的人殺了也有百餘人。
韓家。
齊國與韓嘉彥等人正在廳中議事,他們其實也準備收拾行囊準備逃亡南京,再由南京往青州投奔王霖,畢竟東京人幾乎沒有人能相信,京師能守得住。
但就在傍晚時分,突然有數百隱匿在城中的虎神衛現身,接管了韓家的防務,他們負責在亂時保護好韓家主要家人的安全。
這是王霖在京師安排的後手。
但如此也斷了韓家逃出東京的最後念想。
韓嘉彥嘆息道:「這一回,王霖還能再救京師否?」
齊國流淚,無語。
此時,狂風呼嘯席捲全城,陰霾密重壓頂,一場暴風驟雨突然而至。
第355章 關於抗金救國告全體大宋同胞書
河之南,衛州。
大宋宣和二年,七月十八日。
完顏宗望麾下萬戶完顏股率五千兵馬抵進衛州,衛州知州馬從龍、兵馬都監康子福聞風而降。
然投降之後的馬從龍和康子福卻被完顏股當眾斬殺,一千五百衛州廂軍降卒被金兵射殺於衛州以西的百丈坡。
金人事後連坑都懶得挖,直接將宋軍降卒的屍體暴露於荒野坡下。
七月二十日,完顏股擄掠衛州,屠殺衛州百姓數千,率軍進駐黎陽。
所以,當七月二十七日上午,王霖率五萬鐵騎進入衛州境內時,所見到的是一幅無比慘烈的人間地獄景象:
屍橫遍野,屍臭百里。
炎炎夏季,宋軍或宋人百姓腐爛或半腐爛的屍身隨處可見。
無論官道、荒野還是村寨之中,或母子死於一處,或夫妻相擁而亡,或全家並無全屍,重重疊疊,一團團的蒼蠅聞風綴臭,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