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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隱隱生出某種焦灼不安來。
他陰沉的目光投射過來,落在王霖那張英俊又稜角分明的臉上,王霖淡然一笑,卻無視了趙楷的注視,手按寶劍,繼續前行。
朝臣紛紛避讓。
縱然是李綱張叔夜和吳敏這些堅定的太子黨,望著緩步走來的王霖,都面露驚色。
王霖何來,從天而降麼?
趙桓面色漲紅,倒背在身後的雙手微微顫抖。
在他危難時刻,王霖終於又一次挺身而出。
雖然結果未知如何,可這份情誼足以讓他激動得難以自持!
反倒是坐在龍椅上的趙佶如釋重負。
王霖轉眼間就穿過百餘朝臣,直入丹墀之下。
他轉過身來,身形挺拔如松,眸光如刀望向秦檜。
秦檜臉色略白,卻也有恃無恐,冷視著王霖。
只是目光相接,王霖凜然的氣勢就像是一支無堅不摧的羽箭,穿透虛空,瞬時刺入他的心胸,讓他渾身冷徹,冷汗直流!
那股子無形透出的殺氣和威勢壓得他喘不動氣來,幾乎要窒息。
「秦檜,你枉讀聖賢之書,不通治國之道,只會巧言令色,竊弄國柄,羞辱閣老,蠱惑聖上,其行之惡,其心之毒,如秦之趙高、漢之十常侍、唐之盧杞、李林甫,我朝之蔡京、童貫六賊,穿窬斗筲,死不足惜。」
「李相乃我大宋肱骨,士族名臣,素知有君父而不知有身,知天下之安危而不知身之有痼疾,其愛國憂君之志,關國顧民之心,豈是你這般奸佞小人能懂?」
王霖的話若利劍穿胸,秦檜醞釀了半天的情緒瞬時像是被刺破的氣球般化為泡影,但他也知此時不能墮了氣勢,認了下風,至少面上要如此,否則他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王少師,何必惡言傷人?下官一腔忠君報國之心,天日可表!方才,李相危言聳聽,妄議國事,口口聲聲我大宋亡國在即,豈非別有居心?」秦檜辯白道。
「危言聳聽?秦檜,去載數萬契丹狼騎圍困我大宋帝都,若非本官及時率軍馳援,若非李相、張太尉這些干國之臣率禁軍誓死守城,捍衛官家和朝廷威嚴,我大宋如今安在?」
王霖冷漠的聲音迴蕩全場。
「時李相以閣老之尊,老朽之身,與軍卒同甘共苦,守城半月殫精竭慮心力交瘁幾近戰死,秦檜……以及此刻在殿中喋喋不休的各位臣工,汝等安在?」
「時太子殿下率東宮宿衛五百,冒飛石之險,親臨守城戰陣,親手搏殺契丹狼騎數十,可曾有半點的退縮和讓步?其時,請問吳王殿下、燕王殿下、惲王殿下,諸位殿下安在?……京師皇子、宗室成百上千,各家權貴過萬,可曾有一人敢登臨東京城頭,與軍卒並肩作戰?」
王霖說得是事實,無可辯駁的事實。
雖然當時趙桓的表現也差強人意,但畢竟還是上了戰場,其餘皇族,無一人在危難時刻站出來,都躲在自家豪宅中瑟瑟發抖。
不是麼?
趙楷嘴角一抽,只冷冷一笑。
吳王趙灝面色難看,起身揚手指著王霖道:「你這豎子好生無禮,竟敢出言不遜,譏諷我大宋宗室?」
趙鈺冷森森道:「王霖,任你舌綻蓮花,也於事無補。趙桓失德當廢,此乃我大宋皇室家務事,豈容你一個外臣說三道四。」
趙桓激動得渾身抖顫,淚流滿面。
王霖以當日梁世傑謀反、勾連契丹狼騎圍攻東京之事反駁秦檜,為趙桓辯駁,顯然更有說服力。
群臣中有不少人想起當時情形,眼前這位鑄下大錯的太子殿下確實親臨戰陣,表現出超乎常人的勇氣和膽魄。
然而,大錯已出,還有惲王這干人揪住不放,甚至還請出了吳王燕王這兩位宗室長輩來坐鎮,即便是有王霖為他仗義執言,怕還是難逃這一劫。
趙佶聞言心中亦嘆息,投向趙桓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
「一國儲君廢立,乃國之大事,豈是宗室之事?」
王霖冷然望著趙灝和趙鈺這兩位所謂的趙宋皇族長輩,漸漸語含譏諷道:「前番蔡京、童貫六賊禍亂東京時,兵禍加於燕王府,當時在下率兵衝破賊兵包圍,救出燕王殿下及家眷數百人,我猶記得當時燕王跪於府門前哀呼不止:本王願歸順太師!云云。」
「官家被蔡賊重兵困於深宮,大宋社稷危在旦夕,而作為大宋宗室,當朝皇叔,宗室長輩,燕王殿下為求活命竟不惜從賊稱臣,如此種種,算不算背德忘儀、數典忘祖?」
燕王趙鈺腦袋嗡得一聲,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當日之事無幾人知曉,這是他隱藏心底的恥辱,可今日卻被王霖當眾捅破瘡疤,焉能不羞慚無地!
王霖冷笑,環視群臣,最後目光落在吳王趙灝身上。
趙灝面色羞慚,肩頭輕顫。
王霖心中冷道,若趙桓不是個東西,你們這些所謂的趙宋皇族也比他強不到哪裡去,甚至更不堪、齷齪。
金兵兵臨城下,棄國逃亡者有之,貪生怕死者有之,認賊作父者有之,任由妻女被金人凌辱者有之……無一個有氣節者。
還說什麼?
百步笑五十步?
可笑至極。
「至於你……」王霖緩緩轉向秦檜:「該死!」
王霖刷一聲拔劍而起,鋒銳的天子劍直抵秦檜頜下:「國之儲君廢黜,乃國之大事,要按律進行朝議,在未行廢立之前,太子仍然是東宮儲君!你一個區區五品官員,竟敢極盡污言穢語謾罵並加諸於儲君之身,不殺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