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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卒起身沖王霖破口大罵道:「你這窮酸,吃了熊心豹子膽啦,竟敢在大牢里行兇?」
王霖淡道:「牢頭大哥,莫要誣賴好人,憑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斗得過他這種兇殘的死囚?」
「這死囚方才突然發瘋,差點沒把我掐死;後來他不知怎地,好像中了邪一樣,到處亂抓亂撓,就把自己眼給弄瞎了,這牢里黑咕隆咚,我也不知為何。」
「他可以作證。」
王霖淡笑著指了指白二。
白二臉色很難看。
他目光閃躲,嘴角抽了抽,低道:「是的,他好像是中邪了,差點沒弄死俺倆。」
兩個牢卒當然不信。不過躲在一旁嘀咕合計半天,一會進來就把孫虎拖走,關進了另外一間牢房裡。
對王霖,再沒理會。
這種隨隨便便、輕描淡寫的理由,居然就搪塞了過去?
白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心牢卒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白二偷偷瞄王霖一眼,見少年背靠牆壁似安安穩穩沉睡過去,眸中閃過深深驚懼。
又覺僥倖。
……
隨著紅日升騰,氣溫升高,牢房內氣味更臭不可聞。
王霖伸了伸懶腰,慢慢站起身來。白二蜷縮著身子,避在角落裡,頭也不敢抬。
那死囚孫虎現在是死是活,王霖懶得去想,至少可苟延殘喘上幾日,若是牢卒給他及時止了血,撐到秋後問斬問題不大。
他料定牢卒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將死囚與普通嫌犯拘押一處,本就違矩見不得光,貓膩擺在桌面上。此事若是鬧大,首先倒霉的就是這倆拿了黑錢的牢卒。
當然前提是孫虎不能立時死亡。
否則他們只能上報縣裡。
所以王霖才沒有對孫虎下真正的死手,當時完全有機會刺穿這悍匪的喉管,一擊致命。
這不論古今,牢獄中的齷齪事大同小異,他見得多了。
第5章 王霖送的投名狀
又一日。
鄆城縣管下東門外有兩個村坊,一個東溪村,一個西溪村,中間隔著一條大溪。
午後。
溪水潺潺,綠柳成林。
一個四旬長大漢子匆匆跨過青石拱橋,從西溪村進了東溪村。
莊內東南角有個圍繞著木柵欄的小院,兩間茅屋,一架葡萄綠成蔭。
一個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須長的二十八九歲儒生正捏著書卷在院中踱步,長大漢子就上前叩開門扉,走進去抱拳施禮,恭謹道:「求加亮先生救俺外甥的命!」
「張保正?」儒生微有驚愕,道:「救你外甥?這話從何而起?」
長大漢子正是窮書生的娘舅張勝,他連連拱手,將來意述說一遍,又將王霖的血書遞了過去。
儒生自然便是這西溪村的學究吳用了。
吳用皺了皺眉,他與東溪村的保正張勝只是普通相識,僅此而已,後者突兀登門央求救他外甥,豈不怪哉?
吳用雖接過那面疊起的白襯,卻沒打開看,只淡笑反問道:「張保正,在下一介窮秀才,兩袖清風,家無長物,且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去那清河縣救你外甥呢?」
張勝唉聲嘆口氣。
其實他也知道來得冒昧,與人家非親非故、又無往來,這種交淺言深的事本就強人所難。
況且這吳學究固有才學,卻不過西溪村一個教書先生,位卑言輕,哪有去清河縣救人的本事。
只是外甥血書上寫得懇切,覺得他性命攸關,念在亡姐面上硬著頭皮走一遭罷了。
張勝苦笑,沖吳用再次施禮,說聲「打擾先生」就轉身走去。
吳用待張勝走後,還是打開了白襯。
直接掠過前面的求救話,上面歪歪扭扭還寫著一首臨江仙,血跡斑斑,看得他撫須不語。
「萬卷經書曾讀過,平生機巧心靈。六韜三略究來精。胸中藏戰將,腹內隱雄兵。謀略敢欺諸葛亮,陳平豈敵才能。略施小計鬼神驚。名稱吳學究,人號智多星。」
旋即吳用就哈哈笑了。
這首明顯拍他馬屁的詞當然遠談不上辭藻華美,但工工整整、規規矩矩,關鍵是道出了吳用心裡想說又不會說的話。
他雖蝸居鄉里,卻自視甚高,常自比諸葛孔明,只懷才不遇。
清河縣一個陌生的落難小書生,煞費苦心給自己送來這般投名狀,以求救之名,送了他一個「智多星」的雅號。
吳用思之再三,覺得頗為得宜,心中甚是受用。
……
西溪村保正晁蓋是本地富戶,為人仗義疏財,遠近聞名。
晁蓋正在練武場上打熬筋骨,習練棍棒,他生平未曾娶妻,就好練武和結交天下朋友。聽家丁報說「吳學究來了」,便大喜笑著迎了上去:「教授來得正好,卻正待派人請教授過莊上吃酒!」
晁蓋攀著吳用的膀子,兩人勾肩搭背走向花廳,這情景看起來多少有些違和,但吳用卻安之若素,笑聲不斷。
家丁很快就擺上了果子、菜蔬和一盤醬羊肉,又取來兩瓶好酒。晁蓋親自倒酒,然後舉起海碗道:「教授,請!」
「保正,請!」
兩人連干三碗,晁蓋才擱下碗不滿道:「教授多時不來莊裡相聚了,莫非是晁蓋有怠慢處?」
吳用笑:「保正哪裡話,你我傾心結交,不分彼此,我這幾日不過是在家讀書,不得閒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