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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東京文廟與後世曲阜的孔廟相比,無論規模還是規格,都相去甚遠,大抵與大相國寺相仿佛。
東京文廟前設照壁、欞星門和東西牌坊形成廟前廣場,欞星門前設以半圓形水池,稱為「泮池「。
東有奎光閣,西有聚星亭,象徵文風昌盛;廟前廣場東西兩側立石柱,上書「文武大臣至此下馬「,以示對「至聖先師「的崇敬之意。
王霖只帶兩名年幼的書童,配君子劍。
他緩緩穿過「道冠古今「、「德配天地「的兩座牌坊,在現場數萬人的矚目下,神色平靜,鎮定從容。
他這一路走來,其實歡呼聲不絕於耳。
今日之燕王,如此打扮裝束,已與讀書人無異,且更加風流倜儻。
王霖行至廣場中間的祭天台前。
本代衍聖公孔階一襲古裝,率孔氏核心族人十餘,已經等候多時。
而祭天台後是文廟專門為典禮設置的小型觀禮台。
上面坐著百餘人,無非東京各路權貴和有名大儒,王霖掃一眼,就發現了李綱和吳敏、宗澤均在其中,唐恪和耿南仲等不少文臣也在。
李清照和朱淑真終歸是女子,又為燕王妃嬪,不宜拋頭露面,故還是沒來。
孔階向王霖投來深深的一瞥。
此人五十上下,頜下長須,面相清質,此刻身形挺拔,凝立於高台之上,倒也有幾分孔聖苗裔的風采。
而見王霖文士風範,氣度沉凝而威嚴不放,孔階在台上略一拱手為禮。
王霖也笑吟吟還了一禮。
文廟朱門一側的孔氏族人中,站著一名儒衫打扮面目清秀的書生,眉若沅黛,目若秋泓,明顯女扮男裝。
她怔怔望著視野中長身而立、氣勢若劍又暗藏不發的英武青年,微微有些出神。
這便是名動天下的燕王、伏虎神將王霖麼?
只是此等武將,家族卻要讓她公開嫁去,為的是孔家的榮華富貴。
他……想起王霖府上已有正妻,大宋公主,還有如易安居士等奇女子若干人,自己日後……將何以自處?
她幽幽一嘆。
談不上失望,更談不上歡喜,大抵心中還是有些錯愕和茫然,還有幾分深沉的不安。
……
上尊號前要先祭祀孔聖。
自有一番繁瑣的禮儀和程序。
等孔階率衍聖公府族人膜拜祭祀已畢,已是近午時時分。
祭祀時,孔階已經念誦了一篇很長的祭文,表明了奉天、奉聖意,為大宋燕王王霖上儒教大宗師尊號的前因後果。
到了此刻,就剩下最後一個環節,請王霖升台端坐,由衍聖公代表孔聖授於「儒教大宗師」冠帶。
就是個形式。
主要還是蓋有衍聖公世襲大印的尊號表。
然後禮成。
為表示對至聖先師的尊崇,王霖回去自要要將冠帶封號供奉在王府專門為此設立的祭祠中。
作為儒教大宗師,豈能府中不供奉孔聖。
當然,對於王霖而言,也就是一幅畫像而已。
孔階剛要開口請「燕王升台」,卻聽觀禮台上傳來冷漠的聲音:「燕王何德何能,可封我儒教大宗師?」
旋即又有一個更冷漠的聲音傳來:「燕王為武將,衍聖公為一武將上大宗師尊號,古往今來,實在是駭人聽聞之事!」
兩名五十上下、面白無須的儒衫老者先後跨出。
一人瘦高,一人矮胖,但氣度均為不凡。
爾後又傳來蒼老的冷笑聲:「孔階,汝攀附權貴,為武人上宗師稱號,這便是對聖人不恭,也是對天下讀書人的羞辱!」
另外一個儒衫老者面帶怒色,似剛匆匆趕來。此人身材中等,精神矍鑠,至少也有六十以上的年歲了。
這三人一出,孔階面色一變。
這三人為大宋程朱學派的當代領袖。
瘦高者為周子宴,大儒周敦頤之後,號望山公。
矮胖者為洛陽程氏之後,程遠景,神宗朝進士,曾任宗正丞。
至於年紀更大的精神矍鑠者,則是關中大儒張載之後,張魁,人稱梅山居士。
王霖一言不發,靜靜環視這三位老者。
他早有思想準備,今日大典,不可能這麼順利。
實際上,他一個武將出身的人,哪有那麼容易就輕易占了儒教大宗師的尊號,必定會有讀書人不滿和不服,出來滋事。
但很顯然,普通的士子終歸還是不敢的。
唯有這般身負名望的大儒,才會所謂「仗義執言」。
而且,這事怕與唐恪等人脫不了干係。
王霖向觀禮台上的唐恪投去深邃的一瞥,唐恪默然垂下頭去,故作不知。
孔階壓住不滿,拱手微笑道:「望山公、遠景公、梅山居士,三位大儒,且聽某一言。」
周子宴、程遠景、張魁三人冷視著孔階。
孔階雖為衍聖公,但在三人眼中,也不過是沾了祖上榮光的無才無德之輩而已。
無非姓孔!
此時為了攀附權貴,竟然作出這等讓讀書人蒙羞的事來,可恥、可惡、可恨乃爾!
孔階自然是將準備好的一番說辭,譬如王霖之功,澤陂蒼生,拯救歷代黎庶,文才橫溢云云,再次複述了一遍。
他心裡很是羞怒,此番有宮裡的聖旨,這三人竟敢還敢跳出來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