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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溝河畔,隱隱可見大燕的軍旗招展,迎風獵獵。一面高大的明黃色龍紋大纛高高飄揚,上書一個斗大的燕字。
數十面皇帝的儀仗旗幟環佇兩側。
煙塵漫捲,馬嘶長鳴,春風呼嘯。
大燕皇帝的御駕親征軍陣看起來頗為龐大,左右兩支驍勇護軍,半數著紫,半數著紅,正列陣以待,拱衛著皇帝行轅正沿著燕軍搭建起來的浮橋徐徐過河。
在數日之前,斜弧兒及他麾下的金軍親眼目睹了左右三路燕軍繞過涿州,撲向涿州之後的幽州。
很顯然,燕軍的戰略意圖非常明顯,意欲捨棄涿州及其他各州,直接向作為金軍大本營和指揮中樞的幽州發起合圍和進攻。
而大燕皇帝親征大軍的本部所在,兵馬數量也不少,至少有兩三萬人的樣子。
斜弧兒和所屬諸將的面色都微微有些難看。
數十萬燕軍已經先後殺入幽燕之地,區區一座涿州城,以及他們這萬餘人馬,已經成為被燕人故意晾起來的孤城,幾近瓮中之鱉。
只要燕人攻取幽州,覆巢之下無完卵,涿州定不戰自潰。
可如今,就憑他們這萬騎,就能主動出擊去阻擋燕人大軍的進攻麼?
斜弧兒覺得這與送死無異。
雖然金人並不怕死,但無謂的犧牲流血,明知必死還要驅馳麾下兒郎去掉腦袋,作為主將,他很難下這樣的軍令。
在斜弧兒看來,最明智的選擇,就是率軍放棄已經毫無防禦價值的涿州城,直接馳援幽州。
實際斜弧兒本來已經做好了撤退幽州的準備。
結果,半路里突然來了一個完顏兀魯。
此女不但身份顯貴,為金太祖皇帝長女,大金國的長公主也稱大公主,還被完顏婁室任命為涿州守將,直接接管了涿州軍馬的指揮權。
斜弧兒只得悻悻交出軍權。
完顏兀魯目光狂熱,緊盯著遠處大燕皇帝王霖的御駕親征軍陣,心中陡然生出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
率萬騎果斷出擊,將燕人皇帝及所屬本部就地殲滅在白溝河以北,涿州城以南的曠野上!
完顏兀魯美眸深沉。
關於大燕皇帝王霖,她當然聽過王霖的很多事。
王霖昔年作為大宋使臣出使上京時,她剛出嫁不久,其夫徒單氏鎮守幽州。
再往後,徒單氏隨完顏宗干南侵河東,殞命燕國。
而之前,她的同母弟完顏宗弼已經被王霖活捉、一直軟禁在東京不歸。
對於完顏兀魯來說,她對是否入侵中原不感興趣,也無什麼政治野心,但燕人於她有殺夫、辱弟之恨,她滿腹的情緒需要一個宣洩點。
所以這次她義無反顧參戰,懷有死志。
她緩緩扭頭望向斜弧兒,淡然道:「斜弧兒,即刻點起全軍人馬,聽我號令,隨我出城發起進攻,爭取將燕軍就地殲滅在白溝河畔。
此戰關乎大局,若能一舉將燕國皇帝誅殺或擒獲,燕軍必不戰自潰!」
斜弧兒大驚失色,道:「大公主,當面這部燕軍至少數萬,且悉數儘是大燕皇帝身邊戰力強悍的燕軍錦衣鐵騎,以我軍區區萬人出城阻擊,怕是凶多吉少,還請大公主三思!」
完顏兀魯冷笑起來:「不出戰,那就躲在城中等死?
區區一座小城,能扛得住燕人大軍圍攻?」
斜弧兒猶豫一會,還是拱手道:「大公主,末將以為,燕軍勢大,我軍寡不敵眾,不可力敵。
我軍其實可酌情放棄涿州,退守幽州,方為上策!」
完顏兀魯俏面冷漠:「斜弧兒,你敢違抗本公主的軍令?你可知,我來涿州之前,大帥曾於我說,要我軍不惜一切代價延遲燕軍主力進攻!至少要堅守三日!
我軍萬騎,足以橫掃一切來犯之敵,縱然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燕人舉兵犯我幽州!」
斜弧兒面色一變,連連拱手道:「末將不敢!末將遵命!」
斜弧兒心中卻是暗罵,一個愚蠢的娘們兒你懂個屁,燕人錦衣鐵騎皆為驍勇善戰之精銳,以寡敵眾豈非送死?
再說白溝河以南悉數是燕人腹地,誰知道燕人有沒有伏兵在。
對於斜弧兒這些長期駐紮燕雲之地又曾隨完顏婁室入侵河北的將領來說,他們已經數次見識過燕軍錦衣鐵騎的戰鬥力。
數次大戰,金人皆敗。
斜弧兒以為,這個時候,誰要是再輕視和小覷燕軍,以及燕人那個神勇無敵的皇帝王霖,那就是自尋死路。
但完顏兀魯為主將,斜弧兒面上自不敢違背她的意思。
斜弧兒自去整軍,準備傾巢而出,趁燕軍剛剛過河,立足未穩,直接打一波衝鋒阻擊戰。
若不敵,再退也不遲。斜弧兒如是想。
……
一萬大燕御林軍和一萬錦衣鐵騎拱衛著皇帝儀仗大纛過了白溝河,此時正是夕陽西下的時節,餘暉灑滿半邊天空,與茫茫無際的綠色昂然的大草原相映生輝,景色頗為壯美。
涿州城方向,突然傳來馬蹄轟鳴如雷,煙塵彌天。
前哨探馬當即來報,涿州金軍萬騎傾巢而出,距離白溝河不足二十里。
燕青心頭凜然,扭頭望向大纛下面色平靜的皇帝。
王霖緩緩道:「諸位,朕命岳飛等部留下涿州不取,繞行幽州,除了戰略意圖之外,不過是想用涿州這萬騎金軍當一塊磨刀石,試試御林軍的實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