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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所云,進於中國則中國之,此為聖賢之語。
如今我大燕開疆闢土,正是用人之際,當海納百川,吸引天下之才為我大燕所用,才是強國之道。
爾等所大言不慚在此蠱惑的華夷之別,實在是不符潮流,荒誕可笑至極。」
孫志良也昂昂然道:「如今陛下一代雄主,開疆闢土,大燕版圖在短短數載中陡然暴增。
這麼大的疆土,需要大量的人才治理,才能確保大燕江山永固。
而在蠻夷之地,也唯有異族之人才通曉本族之情,其代表朝廷施政地方,遠比漢人官員更加可靠。
更重要的是,你們所謂的異族,無論是西夏,蒙古,高昌,高麗,契丹,如今要麼是我大燕的子民,要麼是大燕的藩屬之國民!
陛下說過,於大燕而言,不論何等種族、出身,只要是大燕子民,凡效忠於朝廷者,必須一視同仁!
未來,我大燕將復漢唐盛況,疆域無比遼闊,我大燕國土之內,在這片國土上,生存繁衍者可不光是我漢民一個種族,難道那些異族之人,不是大燕之民,反不能效忠家國天下?
以陛下海納百川之胸懷,才有了今日大燕之百年難遇之盛世!爾等為了反對而反對,實在是居心叵測!」
此言一出,言之鑿鑿,理直氣壯。
連王霖都忍不住鼓掌喝彩道:「說得好!對於朕來說,不管是漢民,還是蒙古人,回鶻人,西夏或吐蕃人,乃至高麗人,等等一切皆在大燕朝廷管制下的各族之民,都為朕之子民,朕不但要一視同仁,還要給予他們報效家國的機會!
這天下之大,何其幅員遼闊。光指望漢民官員去治理,我們大燕便只能蝸於中原一隅,當一個蠅頭小國。
史上,異族做高官最早的記載,可以算是漢朝時的匈奴王子金日(雞n mìdī)了。
他本是匈奴休屠王太子,後來率整個部落投漢。
武帝臨死之前將他封為車騎將軍,將其視為託孤重臣。
至於唐時,異族為官者,位居高位者數不勝數,還需要朕來一一例舉麼?
正如那敏與孫志良所言,若我等連這點胸懷都沒有,談何復漢唐盛況,創萬世之豐功偉業?」
皇帝與那敏孫志良三人的言辭慷慨,說得一干反對者啞口無言,漸漸沉默下去。
沉默了一陣,突然在人群中傳來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陛下,老臣有幾句話說,不知可否?」
皇帝和眾臣望去,見居然是多時稱病不上朝的御史大夫於忠朝了。
王霖嘴角一抽,心頭立時充滿了警惕之心。
此人此時站出來,到底想要幹什麼?
但在面上,王霖卻微微一笑道:「於愛卿,有話請講,今日朝會上,你我君臣,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切都為了國家大事,非個人私心之爭。」
於忠朝深吸了一口氣,躬身拜了一拜道:「陛下,老臣以為,吸納異族人為官,動搖國本,絕不可行!」
王霖神色微變,卻淡然道:「怎麼說?」
「老臣剛才聽陛下與那大人、孫大人所言雖然貌似有理,但實則有本末倒置之嫌。
何為國本?我大燕為漢人王朝,以億萬漢民為立國之根基。那麼,異族為何?異族為我大燕征服之族,理當世代臣服歸順,他們雖也為民,但民分數等,區區異族蠻夷,豈能與我華夏苗裔相提並論?
如遼人如此,金人也如此。這天下之大,各國莫不以本國根本之民為統治之族。
況且,陛下自己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陛下此番卻要以異族入朝為官,豈非本末倒置,豈非前後矛盾否?」
王霖聞言面色立時冷漠了下去。
張浚、馬擴、韓庭、顧慶川、劉琦、岳飛等人先後出班怒斥道:「放肆!於忠朝,汝竟敢當眾詆毀聖躬?」
於忠朝凜然不懼,淡然道:「老夫一腔熱血,對陛下一腔忠誠,何談詆毀聖躬?
難道此話,不是陛下當日當著滿朝文武大臣的面說的麼?難道是老夫杜撰?」
王霖心中冷笑,這老賊偷換概念,這分明是故意想要觸怒於他……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到底想要作甚?
王霖深望著貌似顫顫巍巍弱不禁風的於忠朝,眸中掠過一絲鄙夷,如此種種,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老賊八成是要藉此故意觸怒皇帝,然後順勢乞骸骨,實現自己的華麗轉身。
既達到了退隱歸山享受榮華富貴的目的,又在朝野上下留下了清清白白和剛正不阿的大好名望,可謂是怎麼算怎麼不吃虧。
見皇帝面色不變,無動於衷的樣子,於忠朝眸光一閃,他陡然又慨然道:「陛下,老臣斗膽,請陛下收回成命!異族入朝為官絕不可行!
我等讀書之人寒窗十年苦讀還未必能科舉晉身,這些化外異族憑什麼不勞而獲,占我大燕朝堂職位?還請陛下莫要寒了天下漢民讀書人的心!」
這話顯然有些過重了。
還帶有一絲絲要挾的味道。
李綱等人面色大變,宗澤更是忍不住出班斥責道:「於忠朝,放肆!」
王霖擺了擺手,冷淡道:「於忠朝,你是在指責朕嗎?」
「陛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聖人又雲,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於忠朝決定最後再加一把火。
他自忖在這種朝堂爭辯中頂撞皇帝,風險極小。皇帝最大的可能就是准他辭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