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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蟠龍,大纛在北風中獵獵作響。
合薩與斬木薩爾交換了一個無比震動的眼神,竟然是大燕皇帝御駕親征漠北?!
我的長生天!
年輕的合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突然覺得,這位大燕皇帝竟然比自己的父兄更加瘋狂!
以大燕皇帝之尊貴,竟敢孤軍深入漠北腹心!
當合薩帶著牛羊美女深入燕軍大營,跪倒在王霖的中軍大帳中時,他默默抬頭,打量著眼前這位似乎比自己還要年輕一些的燕國皇帝。
英武,冷漠,威嚴,略有殺氣。
合薩身後跪著扎木薩爾和一個十五六歲的蒙古少女。
這少女擁有天鵝絨般的兩道彎眉,瓊鼻高挺,膚色略黑,身材苗條,卻是生得很健壯,梳著細密的群辮,光潔的額頭上垂著劉海,個子也高,比站在王霖身後手按寶劍眸露警惕之色的楊月兒要高出大半個頭。
少女面上瀰漫著若有若無的哀色。
作為孛兒只斤進獻的女奴之首,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合薩膜拜道:「罪人合薩,孛兒只斤王子,此為吾幼妹孛兒台。孛兒只斤氏願意向燕國皇帝進獻牛羊千頭,美女百人,請燕國皇帝寬恕我孛兒只斤之罪!饒恕我孛兒只斤部民一死!」
孛兒台也跟著叩拜下去。
王霖淡然一笑:「合薩,你可知朕為何至此?」
「你兄合不勒入我燕國,對朕大不敬。當著諸國使團的面,朕不得不將之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然而你父卻又串聯蒙古三部侵入我大燕國土,犯我邊境,屠戮我邊民。朕這才一怒之下,命大軍將蒙古兩萬騎聚殲於雁北武川,又親率萬騎奔襲漠北,就是想要讓你們蒙古人知道,犯我大燕者,雖遠必誅!
朕遠道而來,御駕親征,你以為你進獻上牛羊美女,朕就能寬恕孛兒只斤氏麼?」
合薩目光一凝。
卻又默道:「不知皇帝陛下怎樣才肯寬恕我孛兒只斤氏,難道非要將我孛兒只斤滅族才能平息雷霆之怒麼?」
王霖似是沒有料到匍匐在自己腳下的這個孛兒只斤小王子,看起來柔弱,竟然還有膽量跟自己這般說話,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淡然又道:「我大燕不是你們蒙古人,更不是金人,朕不會搞屠城滅族那一套。
但合薩你既然要率部投誠於大燕,就必須要給朕看到你們的誠意,光憑這些牛羊女子,朕不滿意。」
扎木薩爾忍不住跪在合薩背後插話道:「皇帝陛下,我孛兒只斤部的財產就是牛羊女子……」
扎木薩爾還未說完,就聽王霖冷漠的聲音傳來:「朕與孛兒只斤的小王子說話,你算什麼東西,敢打斷朕的話?」
燕青一揮手,兩名錦衣鐵騎進帳將扎木薩爾拖走,扎木薩爾高聲大叫劇烈掙扎,合薩嘴角一抽,緊攥的拳頭摁在地上,肩頭微顫,卻是依舊保持著異樣的平靜。
王霖似笑非笑,冷視著合薩。
合薩垂首沉默良久,方抬頭顫聲道:「不知陛下想要什麼,哪怕是合薩的人頭,只要陛下能寬恕我孛兒只斤數萬族眾的性命,也請陛下拿去!」
王霖深望著合薩。
面前這個蒙古孛兒只斤的小王子帶給他一種新奇的感受,又讓他生出更深層次的謀劃。
此人城府深沉,善於隱忍,又懷有一分對部族的悲憫之心。
而從他的言行舉止和舉手投足來看,此人應該是深受漢人文化的浸染。
至少是通曉漢話和漢人禮儀的。
王霖沉默不語。
對於蒙古這個種族,王霖知道,單靠武力其實是打不服的。
明朝與蒙古人的連年戰爭,本質上是打不服蒙古的,朱棣的親征,朱瞻基的再次親征,還有英宗北伐,哪一次不是把蒙古打得苟延殘喘,可是讓蒙古躲進草原里「休整」一段時間,蒙古人又捲土重來。
但蒙古人卻臣服了滿清。
在王霖看來,除了軍事力量的壓制之外,主要原因在於聯姻和同化。
所以,王霖覺得對於蒙古人的真正征服,要以武力為主,長期的融合和同化為輔。
當然在當下階段,要靠武力和暴烈手段堅決消弭蒙古人的統一之患。
一個分散的內卷的蒙古,對日漸強盛的大燕構不成威脅。
這就意味著王霖的思路與當初合不勒的謀圖天然背道而馳。
王霖不可能冊封一個蒙古可汗,從而讓之借力借勢統一蒙古各部。
他需要在蒙古內部扶植起數個棋子,從而操縱蒙古各部政權。
眼前這位孛兒只斤小王子漸有充當棋子的資格了。
而若要扶植合薩,那麼此番就要給孛兒只斤部留些底蘊,否則合薩何以在漠北立足?
王霖果斷消除了自己滅殺孛兒只斤部的打算。
孛兒只斤已經元氣大傷,滅掉不如留著作為棋盤上的棋子價值更大。
王霖心念堅定,目光卻如刀般凜冽。
合薩背上冷汗津津,他被王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與他的父兄不同,骨子裡的理智和韌性要大於野蠻的熱血。
卻聽王霖冷漠又道:「合薩,其實就算是朕寬恕你們孛兒只斤氏,你們未來也難以生存下去,相鄰的乞彥部未必能放過你們。」
合薩默然抬頭望著王霖,輕道:「陛下御駕親征蒙古,難道會放過乞彥部麼?乞彥部、塔塔爾部及乃蠻部可是蒙古三大強族,如今塔塔爾人臣屬金國,乞彥部又在大燕當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