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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面帶微笑,游目四顧,頗為自得。
王霖猜測,這邊是江南文官之首兩浙路轉運使錢鍾書的公子錢子儀了。
此人相貌清秀,家世又顯,只是臉色略蒼白。
數十名公子哥兒談天說地,聲音嘈雜,只見那錢子儀起身來揮了揮手,會場上頓時寂靜下來,足見錢子儀在江南二代小圈子裡的地位。
錢子儀微笑道:「今日吾遍邀江南名士,各府高弟,所為者,一為以文會友,二為真娘子吟詩祝壽……尚請諸位不吝賜教,若能出佳作一二首,入真娘子法眼,博佳人一笑,吾當以東海明珠一斛相謝。」
眾人頓時熱切鼓掌叫好。
錢子儀又笑道:「當今大宋文壇,若以詩詞而論,堪稱大家者,無非山東王霖,易安居士李清照,及我江南真娘子,只此三人爾。」
錢子儀座側一個青衣長衫少年滿面堆笑道:「子儀兄自謙了,要以杜某來看,上述三人,其實均不及子儀兄大才。」
青衣少年的話旋即引來多人附和。
此人是兩浙路提舉學事司主官(學政)杜朴的小兒子杜成。
錢子儀搖搖頭:「杜老弟此言不妥,吾才疏學淺,豈敢與易安居士和真娘子三人並列,過譽,過譽了。」
「且不說詞名滿天下的易安居士,真娘子,縱然是那王霖,一闕贈張太尉之醉里挑燈看劍,一闕贈李師師之摸魚兒,一闕之贈易安居士之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真真讓人嘆為觀止,此才情不亞於蘇學士了。」
另外一名藍衣青年起身也笑道:「子儀兄所言甚是,在下也承認那王霖是學貫古今之人,事實上,他若無才學,恐怕易安居士也不至於為之傾倒,以身相許吧?才子才女,當真是一段千古佳話。」
此人是杭州知府薛冠茹的次子,薛廷。
眾人大笑,杜成就笑著插話道:「所以啊,以子儀兄之才學,與真娘子也堪稱天作佳偶,一如王霖與李易安。」
錢子儀嘴角浮起一絲笑容來,眼角的餘光下意識掃了一下自己座椅身後的珠簾。
那裡是內間,今日的正主真娘子就在其後。
不過,裡面寂靜無聲,毫無動靜。
外圍,燕青向王霖投過古怪的一瞥。
他沒想到王霖與李清照的事兒居然還傳到了江南來,好在傳為佳話,倒也不至於損傷王爺的清名。
王霖面色平靜,倒是內視了一下自己的屬性面板,見聲望欄居然增長了不少,昨日看才是27,如今已為30。
這意味著隨著他才名名聲的傳播,聲望會逐步提升,根本不需要他做什麼。
同樣也意味著他今後多抄點詩詞,有助於增加聲望功勳。
錢子儀躬身向珠簾後一揖:「詩會開始,還請真娘子賜題。」
話音一落,一個清秀小婢走出來,將一張紙遞給錢子儀。
錢子儀接過,笑吟吟掃一眼,便驚呼道:「真娘子又出佳作,諸位有福了!」
「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便相催。願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點翠苔。題名落花。」
錢子儀吟完,一干公子哥兒就眉飛色舞,開始思量如何行文詩詞。
外圍,王霖聽著這首絕句,雖然面色照舊平靜,但心中卻著實一震:竟然是朱淑真?
號幽棲居士,幼穎慧,博通經史,能文善畫,精曉音律,尤工詩詞,與李清照號稱大宋兩大才女,南朱北李。
史上關於朱淑真的籍貫生卒年月素來說法不一,王霖也沒想到朱淑真居然會出現在此時的杭州。
王霖上輩子非常喜歡朱淑真的「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但在這個年月,能做如此絕唱、約人私奔的朱淑真,勇氣實在可嘉。
場上一干公子哥兒吟誦的靡靡之音對燕青來說,實在是厭煩之至,他站在王霖身後眼觀鼻鼻關心,幾乎睡著。
直至場中人所出詩詞似乎均不得佳人滿意,包括錢子儀本人的應景之作,現場的氣氛就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薛廷悻悻而退,心中將珠簾後的朱淑真暗罵道:一個杭州小吏的和離棄婦,不過是能寫兩首詩詞,就自以為是天上的仙女了,也就是錢子儀昏了頭,竟看上她,一門心思哄她開心,可即便如此,人家似乎也不領情。
不假辭色。
杜成與杭州造作局主事孟買之子孟東林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眸中讀到了一絲譏諷。
他們之所以來捧場,無非還是對錢家的逢迎,至於這所謂的真娘子,在他們眼裡連身邊的美婢都不如。
結果一群貴不可言的公子連番湊趣,她居然擺起臭譜兒。
但心中儘管腹誹痛斥,嘴上卻是不敢說出口來的,哪怕是表面上都不敢有一絲的情緒外露。
畢竟,錢鍾書與江南王無異,他們各家的身家富貴都繫於錢家。
錢子儀略深沉的目光投向了外圍。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王霖身上。
這是個注重衣冠的時代,越是姿容秀美、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人物,越能引人矚目,而王霖端坐在此,與周遭相比,實在是太過鶴立雞群了些。
錢子儀遠遠抱拳道:「不知這位仁兄,高姓大名?」
王霖緩緩起身,回了一禮:「在下……」
他剛要說在下燕青,卻見燕青面色漲紅盯著他,就微微一笑,改口道:「在下韓庭,京師人氏,遊學江南,恰逢詩會,就來觀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