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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在青州這麼久了,很少有人喊她「夫人」,一般以易安居士或「居士」相稱。
韓嫣一口一個「夫人」,李清照是何等才高聰慧之人,哪能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來。
但李清照素來清高驕傲,自正己身,對一些流言蜚語從來都是不屑一顧,也懶得去解釋。
然而韓嫣如此明里暗裡的暗示也好,警告也罷,讓李清照心中陡生不虞。
她沉默片刻,決定拒絕韓嫣的捐助,便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既然如此,夫人還是請回吧,好意心領。夏日宴本就是以文會友,哪怕一杯清茶亦能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清照雖然貧窮,但一杯清茶還是能供得起的。」
韓嫣笑笑,也不廢話,直接微微頷首,然後轉身就走。
在她看來,夫君安排的事她做了,但是人家李清照不接受,你又能如何?
她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什麼。
在她看來,些許銀錢不足掛齒,但渤海郡公府如此站出來公開支持李清照,無疑會讓關於王霖和李清照的流言傳得更如火如荼。
韓嫣雖然走了,但韓嫣也知道夫君對這場夏日宴的看重程度,畢竟這是他這個節度使到任後的首次文化交流活動。
王府不能出錢,可以讓別家出錢。這是韓嫣的想法。
趙府對面的茶樓一間雅間內,王霖站在窗前,見韓嫣面色平靜這麼快就走出了趙府,李清照連送都沒有送、貌似有些失禮,不由笑著沖燕青道:「燕青,你說夫人下步會怎麼做?」
燕青輕笑:「夫人顧全大局,雖然她不願意讓使君摻和到易安居士的事上來,但知道使君重視這場文宴,所以屬下猜測她離開趙府後,應該會去尋求別的出資贊助商賈。至於夫人去找誰,屬下就難猜了。」
王霖微微一笑,揚手指了指不遠處、同在一條街上的悅來客棧道:「她會去找那慕容婉兒。」
燕青苦笑。
他這才意識到原來使君最終的目的,就是想讓慕容婉兒出資贊助這場文宴,從暗處轉到明處。
只是如此小事,一句話就可辦妥,估計那慕容氏無有不從,使君又何必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甚至連夫人都繞進去了?
但燕青沒有過問。
他知道自家使君謀劃從來深遠,又從不按常理出牌,他的心思旁人很難揣測。
反正他是素來遵命行事,從不妄加揣測。
韓嫣果然去找了慕容婉兒。
慕容婉兒自然也就順水推舟賣了韓嫣一個情面,而隨即命人給李清照送去了兩百貫錢,成為了青州夏日宴的唯一贊助商。
「使君,慕容家這位小娘子最近在青州開了家『雁南歸』商行,據說專司金人遼人的皮貨生意以及馬匹貿易。」燕青道。
「雁南歸?」王霖沉吟道:「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慕容家這商號之名,怕是大有文章吶。先不管她,只要她在咱們青州依法經營,公平買賣,按章納稅,我倒是歡迎慕容家落戶青州的。」
……
且說在鄆城縣,宋江一怒下殺了白勝,自知殺人罪責難免,也不敢再停留,即刻逃離縣城。
宋江連夜回宋家莊拜別老父與兄弟宋清,匆匆取了行禮盤纏,想起與自己交好的青州清風寨花榮,聽聞花榮在王霖麾下位高權重,又是姻親,便起了投奔花榮之心,本心裡還是想投往王霖門下尋求庇護。
宋江這一逃,鄆城縣知縣時文斌就難做了。
尤其那混混又公開狀告宋江殺人,還道城外東溪村晁蓋大官人夥同另外七人搶劫官綱不成……涉及到梁山賊人,時文斌哪敢怠慢,立即一方面下了海捕文書,行文山東各州府縣,緝拿宋江。
另一方面,命本縣都頭朱仝雷橫與縣尉孫吉一起,調集本縣近千鄉兵,速速趕往石碣村,務必要奪回河北獻給官家的這批財物。
當然也同時連夜行文濟州府,請求濟州府出軍相助。
對於時文斌來說,目前最緊要的還是奪回這筆十萬金銀珠寶,這可是河北進貢給官家趙佶的東西,在他鄆城縣境內丟了,他這個知縣罪責難逃。
至於宋江殺人這事,時文斌向來器重宋江,本就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則,殺人是其一,與晁蓋這些人有牽連是其二,足以將宋江莊上一家老小都抓來入大獄嚴刑逼供了。
宋江快馬加鞭,夤夜逃亡青州。
……
青州。
這日一早,夏日宴順利開幕。
夏日宴安排在趙府後園,此時園中鮮花怒放,夏意盎然。
來自青州及各州的文士學子,青州本地士紳名流,如期趕來與會。
一時間趙府門庭若市,車馬粼粼。
作為夏日宴的主持者,李清照一襲青裙,略施脂粉,端坐在主位上。
而按照往年規矩,宴會席位的安排也不按官場上的規矩,不去人為劃分三六九等,全憑來得早晚和個人自覺入席。
儘管如此,距離李清照最近的十餘席還是沒有普通文士敢去就座,而留給了本地官員和士紳名流。
官府方面則來了青州府通判鞏固。
花榮對這種文人聚會自不感興趣,看在李清照的面子上,讓鞏固出席也算是代表青州府官方支持。
今年來的人遠較往年多,李清照一概不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