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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梓宣仰天長嘆一聲,「臣告退!」
陳梓宣說罷,轉身就去。
其餘五人也都面色慘澹,跌跌撞撞跟在陳梓宣的後頭。
其餘在場朝臣面面相覷,有些敏感的人已經猜到了陳梓宣六人的下場。
但多數人心中都是竊喜。
因為於忠朝案到此為止,以陳梓宣六人的犧牲來保全大多數人的前程和性命,在多數人眼裡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
李綱與宗澤相視苦笑。
但他們知道陳梓宣六人的結局已經註定,皇帝早就打定了主意,縱然是他們這群內閣老臣,也很難改變皇帝的心意。
而且,站在大燕整體的大局面前,李綱也知道,只有陳梓宣六人的犧牲,才能真正換來朝堂的穩定。
而經此一事,所謂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概念,一去不返。
皇權至高無上,再無人可以輕易撼動。
郭志舜跪在那心裡百感交集,倍覺後怕,冷汗津津。
若非他當機立斷,縱然他為皇帝妃子之父,但為了大燕皇權的穩固,皇帝也一樣會向他揮起屠刀。
黃岐善心中長嘆。
嚴格說起來,他也算是一個士林階層的代言者。
但與所謂階層利益相比,黃岐善深知國家利益高於一切。
當前的局勢,只有皇帝大權獨攬,定鼎朝綱,才能帶領大燕這艘航船乘風破浪駛向輝煌的彼岸。
而皇帝至今,所作的一切,都有利於家國社稷和黎庶百姓。
這是黃岐善堅定不移追隨皇帝的一個關鍵因素。
況且,大燕若是沒有皇帝王霖,將憑什麼抵抗金國的入侵?
更談何開疆闢土,創建不朽偉業?
作為政治家,黃岐善精研歷史,知道任何時代,一個偉大的皇帝誕生,才能造就一個偉大的時代,而如今上這等人,他要做大事,必須要集中精力,不被掣肘。
站在一旁的軍機處諸臣,如張浚馬擴韓庭劉琦岳飛顧慶川等人,心中卻是躍躍欲試。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陳梓宣等六人讓出崗位,六部尚書的崗位將由軍機處六大臣取而代之。而此六人,由此才算是真正成為了儲相。
但軍機處六人的起事,並不代表新黨的勝利。
以李綱為首的舊黨,也並不因為陳梓宣六人的去職而沒落,兩黨依舊處在某種微妙的平衡狀態之中,誰也很難幹掉誰,這才是皇帝真正想要看到的結果。
朝政之事,想要完全破除黨爭,毫無可能。
你滅了這個黨,也會隨之冒出其他的黨來。
在王霖看來,新舊兩黨代表著朝廷創新與守舊、保守與激進的兩種思潮,這其實是非常正常的事。
只要皇帝居中平衡,朝中自再無任何隱患。
皇帝站在朝天門的高大牌坊下,抬頭凝望著這座始建於契丹人時期的牌樓,自打大燕遷都至此之後,這便成為了大燕皇室的某種象徵。
牌樓兩側,凝立著兩座石獅子。
「朝天闕」三個鎏金大字,此刻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朝天門之後,不足百米,就是皇城的正陽門。
很顯然,朝天門是皇城與內城的分界線。
而最近,朝天門屢屢成為朝臣做出逼宮政治姿態的一個重要場所了。
越過朝天門,就形成了真正的逼宮事實。
縱然是陳梓宣等人,也是不敢輕易為之的。
但在朝天門外,這個規模不小的廣場上,往往會成為朝臣與讀書人聚集的場所。
在皇帝王霖心中,朝天門早就變成了某種威脅皇權穩固的重要表徵。
王霖沉默良久。
他突然俯下身去,挽起袖口,在眾目睽睽之下,爆喝一聲,接連將四五百斤重的兩個石獅子給推翻在地。
石獅子先後轟然落地,砸出了一個不小的坑,煙塵瀰漫。
一干朝臣和讀書人看得面色發白。
王霖緩緩轉身,環視朝臣和在場士子,淡漠道:「傳旨,將朝天門牌坊拆除,在此處起建朝天殿,朕日後將在此處,接見各國來使。」
李綱等人躬身領命。
王霖深吸一口氣,又緩步走向了已經跪了兩三個時辰身形搖搖欲墜的郭志舜,淡然道:「郭志舜,起來吧。朕念在你為國營運財政有功,竟特赦功過相抵,不再追究你的教子不嚴之過。但汝郭家子,多行不法之事,朕……」
郭志舜身形激烈抖顫起來。
他知道皇帝口中將決定著他次子郭亮的生死存亡。
按照常理,郭亮的性命應該是保不住了。
郭志舜儘管早就有思想準備,但真正到了這般關頭,心頭還是冷徹心扉。
「傳旨,郭家子郭亮素行不法,但罪不及死。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著杖責三十,流放西南蠻夷三千里,永生永世不可歸於中原,遇赦不赦。
郭志舜教子不嚴,著去開府儀同三司,罰俸一年。降階一等,留任查看,將功折罪。」
皇帝此番懲罰,在很多人看起來與判了郭亮死罪沒什麼區別。
但郭志舜心知肚明,皇帝這已經算是網開一面了。
流放西南萬象王國,萬象國王乃是皇帝的妃子,郭亮雖被流放至此,卻也不至於丟了性命。
郭志舜痛哭流涕,山呼萬歲謝恩不止,而因為跪得太久,加上心神緊張,他喊了半天突然眼前發黑,就此暈厥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