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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能說明幕後那隻黑手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會慢慢推波助瀾,慢慢等此事發酵、擴散,從而一點點敗壞太子的名節,爾後才會圖窮匕見,瞅準時機群起而攻之,逼迫官家廢黜儲君,另立惲王!」
「而正因如此,太子就被逼到了懸崖邊上,退,就是萬丈深淵萬劫不復,而進……」
王霖從懷中取出趙桓給他的書函來遞給趙福金:「進則鋌而走險,逼迫官家禪位,或乾脆弒君篡位!他只有在最短的時間內登臨大位,才會化被動為主動,以陽謀對抗陰謀,真正剷除惲王一派!」
……
夜色如水。
延福宮門口,趙福金裹著厚厚的裘皮大氅,延翠和沐蘭提著一個食盒慢慢走來。
值守的禁軍頭目見是茂德帝姬,卻也只面色淡漠拱手道:「帝姬請回,末將奉命護衛宮禁,保護官家安全,沒有太子殿下手令,任何人不許進出延福宮!值司所在,請恕失禮!」
宮中幽靜無聲,趙福金氣得渾身抖顫,激烈咳嗽起來。
「放肆!本宮乃茂德帝姬,官家親女。本宮來探視父皇,爾等竟敢阻攔?你們想要謀反不成?」
十餘禁軍面色冷淡,照舊攔住去路,一言不發。
趙福金瘦削的身形在夜空下顫抖晃動,延翠和沐蘭趕緊上前扶住她,趙福金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來,對準自己咽喉:「爾等若敢再阻攔本宮,本宮就死在你們面前!」
值守的禁軍頭目面色陡然一變,大聲道:「帝姬息怒!帝姬千金之軀,莫要如此輕賤!」
趙福金揚手指著門口的禁軍軍卒就是一番痛罵,她身子最近非常虛弱,這用力罵人也著實耗費氣力,才嚷嚷幾句就渾身發軟,氣喘吁吁,一頭栽倒在沐蘭的懷中。
……
此時,一道黑影悄然翻過高牆掠入延福宮中。
月色皎潔,王霖憑記憶辨明方向,身形騰挪直奔燈火通明處,與延福宮三大殿在一條中軸線上的趙佶的御書房。
與宮外的戒備森嚴相比,延福宮內卻空無一人。
往日那些成群結隊往來的太監宮女此刻蹤跡不見,想必應是被趙桓派兵驅逐走了。
王霖輕車熟路潛入御書房窗下。
裡面兩道人影灼灼,吵得正異常激烈。
正是官家趙佶和太子趙桓這對父子。
趙佶面色鐵青,冷笑道:「你這孽子,大逆不道!你口口聲聲迫於無奈,卻接連夤夜進宮逼迫朕,你想幹什麼?逼朕禪讓退位嗎?你是休想!朕寧死也不會讓你這孽子如願!」
趙桓面色不變,拱手道:「父皇,你可知兒子如今處境?趙楷幕後勾連宮裡宮外,串動朝中文臣士族,正要聯合發難,若等他們群起而攻之,兒子不但這東宮之位不保,怕是連性命都要丟了!」
趙佶呸一聲:「朕若真想廢你改立,還用等待今日?你這孽子目無君父,這等行徑若傳出去宮去,不要說滿朝文武,就是天下子民,都容不得你這逆賊!」
「父皇或許不想廢黜兒臣,但兒子卻擔心到時候朝堂上群臣洶湧,父皇扛不住壓力,會將兒子當了犧牲品。」
「兒子一步步陷入趙楷的謀算之中,父皇心知肚明。他算計了這麼久,絕不會輕易放過兒臣,還請父皇看在你我父子一場的情分上,給兒臣一條生路。父皇只要禪讓退位,兒臣永遠敬父皇為太上皇,絕不敢有半點忤逆之心!」
趙佶怒髮衝冠,渾身抖顫:「他算計你是不假,可你難道就沒做出那等醜事嗎?你不要以為朕真糊塗了,不知你與那曹柔私通已久?」
「朕的嬪妃,你也敢動!皇天后土,列祖列宗,你這大逆不道狂悖無恥的孽子!就憑這點,朕不要說廢了你,就是殺了你,又能如何?!」
「朕本想,姑且念你為人算計,為一時之錯,還想既往不咎!結果你反倒變本加厲,擅自調兵進宮,將朕軟禁在延福宮中!」
見最後一塊遮羞布都被扯掉了,趙桓也就不再溫文爾雅謙卑有禮,也索性面露猙獰道:「兒臣最後給父皇一日時間,若明日晚些時候,父皇仍舊執迷不悟,那就不要怪兒子無情無義、真正做那弒君之人了!」
趙桓拂袖而去。
趙佶呼呼喘著粗氣,身子踉蹌了一下,癱坐在地上,面色慘澹。
……
惲王府,正廳。
呂頤浩。
尚書右丞張邦昌。
禮部侍郎白時忠。
新晉太學學正秦檜。
等等。
十餘朝中重臣分列兩側,一起凝望著端坐在主位上的惲王趙楷。
呂頤浩道:「殿下,實不能再拖延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明日大朝會上,臣當率諸位一起進言,請官家改立太子,議定東宮新主。」
張邦昌也上前道:「殿下,臣這兩日聽聞禁軍異動,還撤換了宮禁宿衛,臣擔心太子會對殿下不利,畢竟這京營軍權都在太子手上,臣也以為,早發動比晚發動要強,還請殿下三思!」
「請殿下三思!」其餘人也一起躬身勸諫。
趙楷嘆息道:「虎無傷人心,奈何人有害虎意,樹欲靜而風不止……本宮走到今天,都是太子咄咄逼人,逼迫至此,可此事不宜太過倉促,還需從長計較。」
「以本宮對父皇的了解,他是萬萬忍不下這口惡氣的。他之所以遲遲不動,主要是因為太子掌握兵權,李綱吳敏掌控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