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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世儒面色更白,整個人都在激烈抖顫。
「說!」王霖怒斥道。
張世儒身軀抖顫,哀聲道:「陛下,罪臣自知死罪難逃,罪臣一切認罪,但此事與罪臣之妻毫無干係,都系臣一人所為,臣之妻毫不知情,還請陛下賜罪臣一死,了解此案!」
張世儒猛烈叩首,額頭上滿是血跡。
張世儒自有領死之意。
主動承認罪責,卻是攬在了個人之身。
王霖飛快與鄧品忠交換了一個眼神。
在此之前,皇帝親自主持訊問了張世儒的妻子吳嵐。
吳嵐的表現幾乎與張世儒一般無二。
主動認罪,且當著皇帝的面,為其夫張世儒開脫。
這種情形,在鄧品忠查辦時是從未有過的。
張世儒夫妻選擇在面見皇帝時爭先恐後自承其罪,意欲了解此案,保全對方的意圖明顯。
而這,在王霖看來,是最大的疑點了。
憑直覺,他覺得張世儒夫妻不像是能做出弒母重罪的人。
但兩人犯案,罪證確鑿,即便是皇帝,都難以為兩人翻案。
王霖緩緩道:「張世儒,你母被毒殺之時,你尚在磁州任上,如何能夠指使府中婢女下人,毒殺你母呢?」
張世儒流淚滿面:「陛下,是罪臣派人傳回訊息,指使婢女興蘭所為。此案,確實與罪臣之妻無關,還請陛下明察!」
王霖再次沉默下去。
張世儒的供詞與證據相符。
他派人傳訊回府毒殺其母,那名下人已經被羈押在大理寺大獄之中。
而此人同時供認,他受張世儒指派回府傳達使命,首先告知了主母吳嵐,又指證吳嵐親自布置安排婢女對薛氏下毒。
張世儒夫妻被帶走,王霖皺眉沉聲道:「鄧品忠,此案雖然尚有疑點難辨清楚,但此時此刻,若遲遲不將案情公之於眾,怕是群情鼎沸,朝廷的壓力極大。」
鄧品忠心中一顫,知道皇帝這是想要將吳嵐夫妻歸案,這就意味著不想再保吳敏了。
毫無疑問,一旦吳嵐被定罪,吳敏作為吳嵐祖父,大燕閣臣,顏面無光都是小事,搞不好要遭受朝中言官的群起而攻之。
還有輿論的討伐。
王霖默然道:「暫無別的好法子,只能先這樣吧。鄧品忠,你且記住朕的話,此案明結而暗查,或許事情公開之後,幕後的始作俑者才能跳出來,露出馬腳和線索來。」
……
隨著張世儒夫妻被打入大理寺大獄,轟動燕京和朝野上下的張世儒夫妻殺母案終於宣告終結,雖然最終的宣判尚未出來,但民間尤其是士林上下一片物議沸騰。
先是有數千士子聯名簽表,要求朝廷儘快將殺母逆賊張世儒夫妻繩之以法明正典刑,清除士林敗類。
隨後朝中也起了動盪。
張世儒的親朋好友,張家的世交故舊,凡是與張世儒沾點邊的在朝中為官之人,紛紛受到衝擊和彈劾。
而隨後,彈劾的聲浪集中在了吳敏身上。
朝中言官和諫官百餘人幾乎傾巢而出,日日上表彈劾吳敏管教無方,私德不修,其罪難逃。
朝中洶湧,大有不把吳敏拉下馬不罷休的架勢。
吳敏迫於無奈,主動上表請罪。
王霖不准。
最後,吳敏迫於輿論壓力,只能稱病閉門不出。
吳敏是自前宋朝時就掌控朝政的內閣閣相之一,他與李綱一起,為前宋的穩定和大燕新生皇朝的定鼎立下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功勳。
雖然他和李綱毫無軍功在身,但皇帝心中非常清楚,若是後方沒有李綱、吳敏和郭志舜三人,他也無法率軍取得一次次對金戰爭的輝煌勝利。
畢竟,一個大國機器的正常運轉,其中之耗費心力,絕非世人所能想像。
可以說,在王霖心中,李綱、吳敏、宗澤、郭志舜四名閣相的存在,是大燕賴以穩定的基石,絕不可動搖。
世人不知李綱等人之功,王霖最知。
御書房中。
王霖端坐在龍案之後,室內還坐著李綱、宗澤和郭志舜三人。
三人的面色都非常陰沉。
尤其是李綱。
他清醒地感知到,因為一個弒母案所引起的滔天巨浪,已經或正在誘發朝堂上的殘酷爭鬥。
鬥爭的狂潮,漸漸從吳敏身上,往他和宗澤、郭志舜三人身上蔓延。
彈劾的聲浪中,已經開始出現彈劾李綱、宗澤和郭志舜的表章。
如攻擊李綱過去把持朝政,架空前宋皇帝趙佶,大權獨攬。
攻擊宗澤性格剛愎自用,為人暴虐,在執掌西軍時期虐殺軍卒。
攻擊郭志舜貪墨公孥,掌控的戶部、工部和各財政使司皆有貪贓枉法之徒。
不僅如此,三人的門生故吏也都遭到彈劾攻擊。
而且,坊間還起了不少的流言,關乎李綱宗澤和郭志舜三人的私德方面,極盡詬病之能事。
像是郭志舜當年將女兒主動獻給當時還不是皇帝的王霖,所謂賣女求榮,靠裙帶關係取得內閣閣臣之位云云。
一時間坊間熱議紛紜,郭家人幾乎不敢輕易出門。
李綱望向皇帝。
皇帝的面色同樣陰沉。
王霖何等心智,他焉能不知這其中所蘊藏著的巨大陰謀。而能在朝野上下掀起如此滔天巨浪者,肯定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