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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所幸遇上使君,奴與錦兒這才逃脫大難。再往後,高衙內派人將奴擄進府里,又是夫君冒死孤身一人闖進高太尉府,在千軍萬馬之下將奴救出生天……你又何在?」
「奴當時就在想,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咋就這麼大呢?當時奴與夫君並無瓜葛,可以說是素昧平生,而他當時也不過是去東京趕考的一介普通武舉,無職無權無勢,可他為何就能不畏懼高俅權勢,拼死救奴於水火之中?」
「當奴知道高衙內被夫君所殺,為奴報了仇雪了恨,奴心裡就想,奴一無所有,這等大恩將何以為報?也只能以身相許了。」
「奴隨夫君這些日子,他敬我、愛我、寵我、遷就我,從未有半點的勉強和不尊重我。我知道,我若有危險,他會不顧生死來救我。」
「林教頭,奴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子,這些日子也想得通透了,女子這一輩子能遇上一個這樣稱心如意的郎君,也是上輩子積了福報,奴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林教頭,凡此種種,奴就是想告訴你,奴沒有做錯什麼,我夫君更沒有做錯什麼。你在這府上吵吵嚷嚷說我夫君奪你妻子,連奴都覺得可笑之極了。」
張貞娘突然冷笑起來:「你若真對我有半分的情誼在,你今日又怎會魯莽登門公開叫囂,將我名譽敗壞至斯?汝居心何其惡毒?!」
「我張貞娘在此對天起誓,奴若有半點失德之處,便讓奴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奴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良心,更對得起你林教頭!」
「奴與你早就恩斷義絕,奴希望從今日起,你我終生不再相見!」
林沖眼前一陣發黑,他被張貞娘這番話說得無地自容,他身子晃蕩了兩下,仰面噴出一口鮮血來!
張貞娘無動於衷,拂袖而去。
聞訊趕來的韓嫣潘金蓮等女紛紛向她投過敬意一瞥。
她們都不曾想到,一向柔弱隱忍性子淡泊的張貞娘,竟有如此剛烈不屈的一面。
王霖望著張貞娘離去略有些激動的背影,心裡浮起一絲柔情。
時至今天,這事如果一定要說有錯,那也是他的錯,與貞娘無關。
她是很傳統的女子,當時即便林沖將她休出家門,她也未曾有改嫁之心。
若非後來高衙內逼迫過甚,又出了隨後的很多事,他才與她走在一起。
而反過來說,她早已是林沖的棄婦,無論法理禮教,她都無虧,她有權力選擇自己的新生活。
其實張貞娘說得對,若是林沖還對她有絲毫的情誼,就不該今日公開登門試圖羞辱王霖,捅破這一層窗戶紙。
王霖也沒覺得自己做錯。
他若不出手,按照本來的軌跡,張貞娘就是慘死結局。
他對張貞娘,始於憐憫,止於愛意,又何錯之有?!
難道讓張貞娘年紀輕輕,香消玉殞,這才是公平合理嗎?
更關鍵的是,林沖當年畏懼高家父子權勢,不敢有任何的反抗。而時至今日,他卻膽敢孤身一人闖進渤海郡公府,是他今日反倒脫胎換骨了嗎?
非也。
其一,自恃有梁山兵馬撐腰,心態變了,底氣足了。
其二,無非還是想站在所謂道義制高點上,試圖將一盆髒水潑在王霖頭上,敗壞王霖的清譽,宣洩當日王霖將他打落馬下的冤讎。
所以,這才是他來青州的主要原因。
張貞娘在東京經歷了什麼,他既然都查清了,焉能不知她和錦兒承受了怎樣的屈辱和苦難。
若他真念及半點夫妻一場的情分,他又何必興師動眾跑上這一遭?
換位思考,若王霖是這林沖,他絕不會來無謂鬧上一場,因為最終傷害的還是張貞娘。
史上,岳飛的前妻拋棄岳飛母親和幼子,先後兩次改嫁。
後來岳飛大權在握,非但沒有去興師問罪,反而送了些銀錢糧食過去,希望她能過得好。
岳飛知道戰亂之時,人各有無奈之處。前妻固然不堪,但換個角度看,也情有可原。
這就是人品和格局了。
王霖面色冷漠望向貌似氣得渾身抖顫的林沖,再也忍不住暴喝道:「好了,林沖,不必在此惺惺作態了。若非為了貞娘,我今日便將你人頭砍下丟去餵狗。滾!」
為了張貞娘,王霖確實不能殺林沖。
否則,會讓張貞娘背上一個屠戮前夫的世俗罵名,一輩子都不安心。
而避入內宅正在韓嫣等女安慰下漸漸平靜下來的張貞娘,也確實擔心王霖會一怒之下殺了林沖。
韓嫣輕道:「貞娘姐姐不必擔心,夫君一定不會與那林沖一般見識……」
張貞娘緩緩點頭。
……
林沖狼狽而去。
他當然不是想真的折在王霖這節度使府上,他來不過是宣洩報復罷了。
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他早不來晚不來,選擇在這個時候來,自有圖謀。
武松與史進李逵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三人就背著王霖,悄然出府跟出城去,準備在城外結果了林沖。
在城門口被花榮攔住。
「三位,何往?」
武松躬身道:「花府尊,留著這林沖,對使君名聲不利,某三人商議過了,就在城外選個地方結果這廝,免得日後再生出是非來。」
李逵嘟嘟囔囔:「廢什麼話?直接殺了算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