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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京城外。
日上三竿。
一支聲勢浩蕩的送葬隊伍一路哀聲不絕出了東京,直奔位於東京城南十里處的,由工部督造的滑州烈士陵。
百餘口黑色大棺,被表情肅穆的軍卒抬著,緩緩而行,打頭的便是歸葬張叔夜遺體殘骸和遺物的棺,棺纏白綾,披麻戴孝的張伯奮與張仲熊率張家家眷痛哭流涕。
沿途之上,東京百姓無言圍觀。
眾人皆見齊王王霖,腰纏白帶,面色悲傷,竟然親自扶棺而行。
城樓之上,關勝親自擂響軍鼓,為滑州死難將士送行。
趙構混在人群中怔怔望著扶棺而行的王霖,此時此刻,他很難描述自己內心的感覺。
他並不理解,王霖為何降尊紆貴,親自為張叔夜送葬。
他哪知,王霖對張叔夜和死難的河北軍十萬將士懷有深深的愧疚。
若非他執意要征伐西夏,也不至於讓金人趁虛而入,而張叔夜和河北軍在措不及防之下潰不成軍,直至以身殉國。
張叔夜原本不會死。
至少不會戰死在滑州。
而另一方面,張叔夜死戰滑州,延遲了完顏宗望的進攻,這是王霖扭轉戰局的一個重要因素。
否則,等王霖率軍從西夏返回,東京早破。
而以趙佶和滿朝宋臣的尿性,想必早就賠款求和,讓金人得意而歸,還要割讓真定、中山和河間三府於金國。
若真到了那般境地,一切都難收場。
趙玉盤駙馬曾夤扯了扯趙構的衣袖,輕道:「太子,走吧,父皇要見你。」
第370章 改封燕王,耶律南仙的孩子
延福宮。
趙構抵京沒有進宮居住,而是直接住進了王霖的齊王府。
趙構也是進京之後,才知道自己返京之事,並非父皇趙佶的詔命,而是王霖的意圖。
趙構不知為何,心甚惶恐。
趙佶身邊的大太監黃坤面色複雜,深望著眼前似乎比過去長高了不少的皇太子構,已經十三歲的趙構身形挺拔,面容英武,言行舉止間,竟然也有幾分氣勢了。
「太子殿下,官家就在御書房中,請入內拜謁吧。」
趙構定了定神,緩緩點頭,就默默走進了御書房。
其實自他出生以來,這還是頭一次進趙佶的御書房,大宋權力中樞。
而他長到現在,與父皇趙佶會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所以在他印象中,父皇究竟是個什麼樣子,都有些模糊了。
眼前站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眉清目秀,面容蒼白,身形微微佝僂。
趙佶穿著常服,側身扶著黃花梨木的御書案,眸光閃爍。
趙構掃趙佶一眼,不敢多看,即刻跪拜在地:「兒臣趙構,拜見父皇!」
趙佶沉默不語,只上上下下打量著趙構。
眼前少年,不過是他當初外放出去的三子之一,其中的一枚棋子。卻不料,時過境遷,他居然坐在了儲君的位子上。
前不久,趙佶曾意欲將皇位這個燙手的山芋甩給趙構,自己一走了之。
但如今,他心態卻變了。
無他,因為金兵被王霖打退了。
做太上皇總不如做皇帝。
趙構跪在那等候了好半天,也沒有聽到趙佶讓他起身的旨意,心中就更加忐忑不安。
趙佶突然緩緩道:「構兒,你為何突返京師?」
趙構呆了呆,只得老老實實回答:「是齊王讓兒臣返京,兒臣不敢不從。」
趙佶冷笑起來:「他讓人返京作甚?你在青州不是挺好的麼?」
「兒臣不知。」
趙構暴怒起來:「不知?你為我大宋儲君,除了朕之旨意,誰能驅馳你?」
趙構冷汗津津:「兒臣有罪!」
趙構冷哼一聲:「滾吧,滾出宮去,不要讓朕再看見你。」
趙構面紅耳赤,心中忿忿,悻悻而去。
他此時才明白,原來在自己這個父皇的心裡,自己這個所謂的太子屁都不是。
與之相比,至少在王霖心中,他還是學生。
望著趙構狼狽而去的背影,趙佶冷冷道:「大伴,你以為齊王,將太子遷移至京師,意欲何為?」
黃坤苦笑,這事如此敏感,他哪敢多嘴。
趙佶又冷道:「朕心知肚明,這是要逼著朕禪讓皇位給趙構,哼,朕之皇位,豈能操縱於臣下之手!朕這便廢了趙構,改立太子……」
黃坤遲疑道:「官家,儲君更立,乃國之大事,若齊王不從,怕是……」
「罷了,傳旨,命齊王覲見。朕要與他好好說道說道。」
黃坤領命而去。
趙佶疲倦地倒在龍椅上,呼呼穿著粗氣。
他最近的身體是越來越虛了。
而性格更是變得多疑,暴戾,反覆無常。
這大概與他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東西有關。
趙佶望著空蕩蕩的御書房,突然意識到,他這個皇帝在皇宮之中,越來越像是孤家寡人了。
皇城司守衛落入王霖之手,禁軍兵權也為王霖麾下之大刀關勝掌控。
若是平常,他還能想辦法奪王霖之兵權,可如今隨著金兵入侵,大宋社稷搖搖欲墜,而王霖力挽狂瀾,率軍砥柱中流,無論朝堂還是民間,他的地位聲望都牢不可破,已非他這個皇帝所能觸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