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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魁和周子宴面面相覷,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眸中讀到了某種震驚之色。
兩人都是高齡之人,又曾在朝為官,堪稱是老江湖了,雖然不知皇帝為何要過問程遠景的家事和私事,但皇帝焉能平白無故掀破這層窗戶紙?
竹林中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壓抑和沉悶起來。
王霖俯身伸手在水渠中撥弄著流水,竹林中清風徐徐,鳥鳴清脆。
張魁眼見皇帝面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面色變得淡漠起來,忍不住心頭猛跳。
周子宴也滿腹狐疑地望望皇帝,又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站在皇帝對面不遠處水渠旁邊的程遠景,彼時這位素來溫文爾雅的程公、程夫子正雙拳緊攥,臉上青紅不定。
明媚的陽光透過竹林的縫隙投射下來,光影斑駁,給皇帝身上籠罩上了一層明暗不定的光暈外衣。
竹林外,燕青三人止步,但耳朵卻都各自豎了起來。
雖然張魁三人對皇帝而言,並無什麼傷害力,但終歸還是職責在身,他們還是做好了隨時救駕的準備。
第583章 幕後真兇,世人瞠目!(2)
王霖抬頭望向了程遠景。
六十九歲的程遠景在這個年月其實已經算是行將就木之人了。
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均壽命也就是四五十歲罷了。
王霖真沒想到,張世儒殺母案的幕後操控者,居然是程遠景,這位出身名門、學問等身、名望凌絕的當世大儒。
王霖本來以為是朝中大員。
誰又能往程遠景這樣一個局外人身上考慮?
但所有的線索,薛強的口供,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程遠景。
所以王霖今日親自來,試探性問了程遠景幾個問題。
他與蔡家的關係。
他對於朝堂和權力的觀點。
等等。
世態人心最複雜,最叵測,也最可怕。
程遠景既是幕後的下棋者,這只能說明了一個關鍵的要素:對於權力,他並未死心,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麼清心寡欲和安於治學。
他還是想重返朝堂,東山再起。
以他的名望和學問,以及皇帝對他的信重,一旦他重返官場,直接進入內閣都未可知。
王霖嘆息道:「程公,朕只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程遠景嘴角一抽,抬頭望天,見天空湛藍,晴空萬里,景色是如此美好。
他有些戀戀不捨地低下頭來,淡道:「陛下,學生當年空有一身才學,也有滿腔報國之志,然而卻因昏君當道、奸佞當朝,而不得不以壯年之身,致仕離開朝堂。
這些年,學生一直埋首書卷和案牘,以教書育人為己任,但心中卻一直存有遺憾,吾之壯志凌雲,眼看就要葬於地下無人所知!」
程遠景輕撫著自己的腰上懸掛的一塊玉佩,輕嘆道:「學生真的不甘心吶。」
王霖深吸了一口氣,冷道:「朕明白了。你當日拜在朕門下,打著研習學問的旗號,其實是想利用朕重返朝堂,是麼?」
程遠景抬頭深望著皇帝,面色漲紅道:「請問陛下,朝堂上袞袞諸公,內閣諸臣,李綱之流,或軍機處諸軍機大臣後起之秀,學生之學問、才幹壓於任何一人乎?
欣逢盛世,學生懷有報國之心,有錯麼?」
王霖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必須要承認,要論才學能力你並不比李綱這些人差。你懷有報國之心,也沒有錯。
但你既有再次入朝為官之念,為何不當面向朕提出?你若有此心,朕便邀你入閣又能如何?」
程遠景嘴角抽搐了幾下。
王霖呵呵一笑:「你自詡上古隱士,諸葛之流人物,不願意毛遂自薦,反倒要朕三顧茅廬成就你天下盛名。呵呵,朕只能說你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及程遠景反應,王霖又冷笑起來道:「所以,你利用蔡京私生子薛強,又利用他與張世儒繼母薛氏的隱秘關係,讓薛強潛入張家。
你先是讓人將劉氏之死的真相泄露給張世儒,然後蠱惑張世儒生出為母報仇之心。
你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推動張世儒和張家婢女給薛氏下毒,然薛氏命不該絕,中毒未死,你便又命薛強以鐵釘釘死薛氏,其行之殘酷暴虐,令人髮指。
隨後你命薛強悄然離開張家,又派人以張家婢女興蘭的家眷為要挾,逼迫興蘭伐登聞鼓,反告家主殺母。從而挑動起了一場驚天大案。」
王霖說到此處,程遠景面色煞白。
張魁和周子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人怔怔望著幾乎朝夕相處的程遠景,面色呆滯。
程遠景居然是張世儒殺母案的幕後元兇?
這怎麼可能?
張魁和周子宴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
「你的本意是挑起新舊黨爭,目標直指內閣老臣。在你看來,只要朝堂亂起,你便能從火中取栗,達到你重返朝堂的目的。
或者說,你自認為,只要內閣老臣李綱吳敏之流被新黨驅逐出朝,你的機會便來了。
而朕為了穩定朝局,一定會延攬你們三位大儒入朝穩定局勢,安撫舊黨,畢竟舊黨中人,多為你們三位的門生故吏。
程遠景,這一樁樁一件件,朕說得可對?」
程遠景緩緩垂首不語。
王霖輕笑一聲:「看來朕猜對了。不過,程遠景,朕今日在此也不妨給你撂句實話,只要有朕在一日,所謂黨爭便不會鬧起風浪,李綱這些老臣,只要朕還信重,就無人可以撼動他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