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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謝陛下隆恩。」
……
李瑕知道,這是吳潛的手筆。
史俊那樣的忠正能臣,立場從來不難猜,一看就是吳潛說服不成,開始用計了。
至此,各方對他的態度已漸漸定下來了。
趙昀想將他留在臨安榮養,只等江萬里穩定川蜀;
趙與芮想殺他,隨著立太子之事,殺心會愈演愈烈;
賈似道想用他,讓他做為一把刀子,割除大宋積弊;
吳潛想讓他潛下去避一避,讀書,重塑對社稷之忠誠。
就沒一個人想讓他重歸川蜀。
但無妨,今夜這番對答,已消解了官家的一部分戒心……畢竟他李瑕是想留在臨安的。
再籌劃一番,就差最後幾步了。
李瑕於是轉頭瞥了瞥坐在那的閻容。
閻容一直沒開口說話,但她似乎一直在看著李瑕。
因此,他目光一落過來,她便發現了。
她低頭,捧起金杯,輕輕抿了一口,又放下,手指輕輕撥動著金杯。
那金杯被轉過來,顯出一點胭脂。
連這胭脂,也帶著妖冶之感,它被輕輕晃了晃,指向了一個方向……
第五百七十章 消磨
夜有些深了,宴飲還在繼續。
殿上又擺了張案子,趙昀與賈似道開始鬥蛐蛐,李瑕站在賈似道身後看著。
比李瑕預料中有意思,尤其賈似道是行家,評點起來又風趣,讓人看得津津有味。
旁邊還有漂亮的歌姬們湊趣,確實比白日的蹴鞠有趣。
李瑕差點都有些理解這些君臣了。
若說怠於朝政,誰又不戀貪美色、歡娛,還有這歌舞昇平,至少還不算昏聵。
若說自毀長城,他李瑕這個蜀帥確實有反意。哪怕只是出於直覺,察覺到了,也不可能放虎歸山。
換誰來當這個大宋朝的天子、宰執,又有幾人能做得更好……
但理解歸理解,沒用。
要的還是改變。
那邊閻容還坐在御案邊,扶著額頭,輕輕搖晃著手中的酒杯。
李瑕看了看殿外的天色。
「陛下,臣……」
「領他出宮吧。」趙昀揮了揮手,另一隻手正摟著一個美姬,雙雙盯著那兩隻正斗得激烈的蛐蛐。
自有小黃門上前,領了李瑕往淨房而去。
他往南,過了選德殿,水堂,往球場的方向走去。
不經意回頭,只見閻容的儀駕已出了澄碧殿,向北面後宮緩緩行去。
……
「李節帥請。」
過了球場,孫安快步迎上,四下看了一眼,迎著李瑕快步走了一段,眼前便是一條迴廊。
迴廊很長,走到底,翻過欄杆,是堵高高的圍牆。
孫安撥開雜草,露出一個小小的洞。
不一會兒,有嬌媚的聲音在對面響起。
「好你個壞了心肝的……」
李瑕微微一愣,便聽對面又說了後面的半句。
「莫不是挖了這暗洞往外面送錢財?」
之後,有個宮娥慌張道:「奴婢不敢,是好不容易才找著的。」
孫安忙道:「貴妃,李節帥到了。」
閻容似在笑,道:「都退下吧。」
「是……」
窸窸窣窣的響聲中,旁人都退了下去。
過了片刻,閻容道:「坐下說吧,隔著牆,聽不清。」
李瑕在牆邊坐下,向那小洞裡看了一眼,只看到裙擺晃動,露出一雙紅色鳳頭鞋以及一點白色的羅襪。
閻容已坐了下來,足尖並在一起,往前伸了一伸。
「李節帥可看出來了?官家對我不似從前,都怨你。」
李瑕道:「我只請貴妃帶句話,未曾想貴妃竟讓季惜惜謊稱有孕,且還被人找到。」
閻容笑問道:「我合該將她送到川蜀,給李節帥養著才好?」
「事已至此。貴妃有什麼話不能讓關德遞,非要當面說?」
「人說你我是同黨,不多見見怎行?」閻容道,「你再近些,賞你個物件。」
一道令牌被丟到地上。
那鳳頭鞋往前一推,將它推到這邊來。
「你憑此令牌,可到宮城北面酒庫找商閣長,他可幫你遞急信給我。」
「謝貴妃。」李瑕將令牌收了,道:「我有個安排,可讓我繼續任蜀帥,亦保貴妃地位無憂……」
「我先說。」
「也好。」
閻容道:「你來想辦法,助我為皇后。」
李瑕不語。
閻容又道:「官家心意,馬上要立趙禥為太子,一旦事定,你我皆死。但若我能當了皇后,你有怎樣的好處你該知道……」
李瑕不答反問道:「關於趙禥的情報,貴妃何時給我?」
「三日內關德自會遞給你。你答應我,幫幫我,好不好?」
「貴妃想當皇后,須與官家說才是。」
「莫玩笑了,有幾個壞消息聽不聽?」
「嗯?」
「董宋臣投靠賈似道了,與謝道清成了一夥。」
「確定?」
「我有察覺,你要信我,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李瑕點點頭,道:「此事我信,關德還可靠嗎?」
「可靠。」閻容道:「不過,我們情況很糟……我不知要如何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