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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蒙軍都被燒死了,或跳入符江,未曾斬獲到首級。」
「是嗎?」
「是。」
江春轉過頭,看向大營中間新建的那個大倉庫。
他知道那是張遠明的糧,他今日過來為的也就是這件事。
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在這巡江營盤裡面對李瑕,江春感受不到自己那作為縣令、作為上差的氣勢。
「非瑜可有空,隨我回縣衙一趟?」
「這兩日忙著戰後的撫恤與賞賜,縣令是有何吩咐?」
江春沉吟道:「張員外之事,你該親自向他解釋一番才是。」
「今日不得空,明日如何?」
「這……真不得空?」
「真不得空。」
江春有些為難,嘆道:「這樣吧,明日房主簿與你談。」
「也好。」李瑕道:「縣令切記,敘州還在被圍,暫時不可放百姓出城。這一戰怕是還要很久,只看合州能否守住。」
江春點點頭,撫須道:「此事本縣明白。」
「也該讓城中富戶捐些錢了。」
「不錯,此事本縣會交代房主簿辦,非瑜多與他商議吧……」
江春一一應下,心頭也是煩悶。
本該是他這縣令來指派縣尉的,今日來卻是被這縣尉發號施令了一番……
李瑕其實把江春那點鬱悶看在眼裡。
但他並不管這縣令高不高興。
守住慶符讓一縣百姓保全性命,帶士卒打勝仗、給撫恤給賞賜,這些實實在在的東西才給他帶來威望,成為他實力的一部分。
有這份實力,才能讓江春在巡江營盤裡一句硬話都不敢說。
而不是靠把每個上差都哄高興了。
李瑕從不覺得自己傲慢,他對每個人都是差不多的態度。
……
江春才回了慶符縣,馬上便聽說張遠明求見。
兩人在廳上坐了,寒暄之後,張遠明果然又問起九曲園和糧食之事。
江春滿口官話,只推說房言楷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顯然是打定了主意,又把事情推給主簿。
張遠明看得分明,對答亦是極得體,唯獨到最後起身之際道了一句。
「連縣令親自去請,李縣尉都不肯來……老夫平生還是頭一次見這般狂傲的年輕人吶。」
「言重了,言重了,非瑜確實是忙,他明日會回城與……」
張遠明笑了笑,不等江春說完,背著手走了出去,依舊回了暫住的袁府。
一個時辰後,張世斐出了袁家,去了縣城以北的一家「沁香茶樓」。
……
「大郎要殺誰?」
「縣尉李瑕。」
「鬧呢,那可是朝廷命官。」
「你又不是沒殺過官。」
「被流放的官和管著鄉勇的縣官能一樣嗎?」
「不都是一刀就捅死嗎?」張世斐道。
他捧著茶杯,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又道:「一個從臨安來的世家子弟,沒見過我們西南邊陲的險惡,仗著有些靠山養了些鄉勇,糊弄些戰功。你莫被他唬了,覺得他真殺了幾個蒙人。」
「不是嗎?」
「三把火,一把燒在白岩山、一把燒在板栗灣,還有一把燒在我張家九曲園。燒死幾個蒙人都是他自己說的算。怕什麼?就是個白臉小兒,落了單,到了你『丑屠夫』手裡,也就是一刀的事。」
「話是這般說,這事還是危險。」
張世斐道:「別忘了是我父親撈的你,不然你早死了。」
「不敢忘。」
名叫「褚富」的漢子站在窗子邊向街上看了一會,重新在位置上坐下來。
「大郎,我們合作也有幾年了,我替張家走烏蒙部也走了七八趟了吧?」
「你也沒少賺。」張世斐瞥了褚富一眼,道:「這兩年你肉也鬆了不少。」
褚富咧了咧嘴,臉上的橫肉顯得有些駭人。
「沒松,還能殺人,但這價錢……」
「三千貫。」張世斐飲了口茶,淡淡道。
「少了。」
褚富搖了搖頭,比了五個手指頭,道:「這是不得了的大事,做完這樁買賣,我得帶弟兄們去避一避。至少得這個數。」
「就三千貫。」
「老員外出的價?」
「是,就三千貫……」
……
嚴云云掀開轎簾,向長街上望去。
如今慶符縣城還在封城,前面的長街上加蓋了許多窩棚,到處都是擁擠吵鬧的樣子。
她本有些後悔跑到這小縣來,但想到敘州城正被蒙古大軍圍困,這種後悔的心情又減輕了些。
她看得出,如今這慶符縣還是有章法的。城內擠的人雖多,卻沒出太大的亂子,且蒙軍也放棄攻打這裡了。
忽然,嚴云云眯了眯眼。
她見到一個身影,隱隱有些眼熟。
這地方她認識的人不多,因此格外在意起來……攏共也就在上次那縣尉帶人到九曲園時見過幾個外人。
嚴云云想了想,下了轎子。
「嚴大家,大郎讓你在這等他。」轎夫道。
「奴家去買點東西就回來,你們不必跟了。」
嚴云云輕笑了一句,往小巷子款款走去……
過了許久,等她從小巷子裡回來,手裡已拿著一串冰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