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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給聞雲孫的信上說辭顯得更含蓄,如果沒有繼續深思,仿佛是李瑕在向宋廷表忠心一般,把他個人的造反野心隱藏在大義後面。
另一方面,李瑕沒有說如果宋廷非要一意孤行的話要如何。
但「收復燕雲」擺在「宋臣」前面,哪怕宋廷與蒙元議和,他也要收復燕雲。
換言之,宋廷的議和不代表他。
聞雲孫遂明白過來,宋、元盟約一旦訂立,便是李瑕造反稱帝之日。
他猛地一個激靈,再看向李瑕送來的那份地圖,忽然發現它有些不同。
「雲南路?甘肅路?他把治下劃為六路了?」
再凝神一看,地圖上李瑕治下的疆域似乎與宋廷的疆域還是不同顏色的。
就疆域而言,那六路之地已與大宋餘下的十二路一般大小……
……
長安。
吳澤正把一份名單交給韓祈安。
「韓相公過目,這是我們聯絡的宋廷臣子,不論是在朝的還是罷官的,算時間,這幾日該已都收到信了。對了,包括賈似道在內,其中有些人是王上親自聯絡的。」
韓祈安接過名單,從上到下掃了一眼,沉吟道:「怎麼沒有王堅將軍?」
「姜飯說,從去年開始,王堅將軍身子骨便不太好,遷居臨安城郊歇養。因此並未傳信於他。」
「王將軍本該是主戰派的大梁。」韓祈安自語著,嘆道:「既然如此,也強求不得了。」
吳澤道:「哪怕王堅將軍出面,只怕也……」
他是臨安來的,更了解王堅的處境,稍作沉吟之後,繼續道:「宋廷的主戰派已式微,便如王將軍一般,名義上是榮養,實則毫無實權。」
「明白了。」韓祈安看過名單,道:「這些人能否阻止宋、元議盟,我心裡有數了。」
「那便好,王上帶郭守敬往黃河巡視一趟,說臨安之事我們能做的都做了,結果如何,請韓相公做好準備便是。」
「今夕不同往日。」韓祈安感慨道:「這次宋、元議和之事,反而讓我發現王上真的有實力了……」
他的父親和女兒都曾隨李瑕北上,最了解李瑕是怎麼起勢的。
曾經是生死掙扎,樁樁件件事都要親歷親為。
到了如今,事關三個國之間的邦交,李瑕也只是寫了幾封信而已。
不是說寫了信就能阻止宋、元和議甚至結盟。而是李瑕的幾封信就已經勝過別的任何手段了。
秦王的表態足夠影響甚至說決定宋的命運,如果這樣都不能改變宋廷的決策,那只能說占據了整個江南決策層的利益集團鐵了心要聯合蒙元了。
最重要的是,若事不可為,做好了應對準備便是……
……
蕭紹運河。
運河由錢塘江接蕭山、紹興,這一帶水網發達,船隻往來不絕。
正月二十二日,一隊官船正由北向南而行,主船上,賈似道正帶著狐朋狗友一邊狎妓一邊賭錢。
運河河水平緩,船隻又沉,艙房裡一點搖晃也感覺不到,倒像是到了青樓賭坊一般。
今日玩的是打馬。
案上擺著張大棋盤,畫了一圈的小框,書有「赤岸驛」「函谷關」「騏驥院」等名號,每人有二十枚棋子,稱做馬,通過擲骰決定各樣走法。
「哇,賈相公好厲害,又贏了呢。」
「哈哈,賭博之戲,我平生少有輸,何也?唯精而已。」
「奴家也想和賈相公一樣精,教教奴家嘛……」
「平章公……平章公……」
一片歡笑聲中,有僕役連續喚了好幾聲,賈似道才不耐煩地轉過頭,道:「何事?」
他今日喝了不少酒,正是醺醺然最開心之時。
「新任的尚書左司郎官聞雲孫在岸邊求見平章公。」
「是嗎?」
有一瞬間,賈似道眼中泛起了鄭重之色,但很快又消逝,他哈哈大笑著,繼續摟著美人打馬。
「平章公,是否……」
「滾蛋,讓他滾蛋。」
賈似道一揮手,再也不理會此事。
他很清楚聞雲孫追上來是要說什麼,他也很清楚他放手不管的後果。
一旦與蒙元訂立和約,而且是喪權辱國之和約,李瑕必反。
這次是再無餘地的公開造反,把大宋最後一塊遮羞布扯下,撕碎。
但想要阻止這一切,他賈似道必然會與呂文德翻臉。
為了暫時穩住早晚都會反的李瑕,付出這種代價,太大了。
他不可能付出這種代價……
岸邊,風塵僕僕騎馬趕來的聞雲孫、鄧剡被護衛趕走。這無奈的一幕在繁忙的運河上顯得那樣不起眼。
船隻繼續南下。
三日後,賈似道離開夾溪,轉陸路回了天台縣……
……
天台山,桐柏宮。
風吹過金庭湖,南面有醴泉,東側則是女梭溪自北往南縈流而過。
女梭溪發源於玉宵峰,峰山有一小潭,乃傳說中的天台山三十六名潭之一。過去每逢有旱天時,一代名道士紫清明道真人白玉蟾往往會到這個小潭跪拜祈禱,可見它不凡之處。
白玉蟾乃是道教南宗的創立者,因生性嗜酒,逝世時享年九十六歲……
玉宵峰上有玉宵宮,因比桐柏宮的位置更高,更不便,只住著一些女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