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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你,你可以成大宋最後的尊嚴,但,我更希望我們能協力開創一個強盛的國。」
陸秀夫道:「沒有我,節帥也能做到。」
「有些人骨頭軟、有些人意志脆弱,我們形勢順的時候他們很快便投靠過來,這種人我是要用。但一遇到逆境,他們要麼怕了,要麼心態馬上就崩了,我靠不住他們。要成事,只能靠意志堅定、百折不撓之人。」
李瑕沒有許諾封賞,說到這裡,又道:「我缺你這樣的人,需要你留下幫我。」
陸秀夫猶豫了。
他轉頭眺望著長安城,想到收復長安時未能親眼目睹,若有朝一日能收復開封,豈能錯過?
這比金榜題名還要讓人向住。
但已受了金榜題名的皇恩渥重……
最後,陸秀夫還是深深一揖,道:「此身已許大宋社稷。」
「也好,不強求。」
「多謝節帥。」
「你幫我帶封奏摺回臨安,我欲迎官家遷都長安,官家若應允,一個月內昭告天下,示天下人收復中原之決心,我可答允你再不反宋,誓佐大宋中興。」
陸秀夫一愣,脫口而出道:「真的?」
「你為大宋爭取到的。你說深重皇恩,此行足以報答趙家天子了。」
……
這日,陸秀夫捧著一封公文出了長安,不由又喜又悲。
喜的是終於在不可能之中掙得了保大宋宗社的一線渺茫生機,悲的是他明知官家不可能答應。
但必須全力一試。
萬一做成了呢?
江船順漢水、長江而下,陸秀夫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趕赴臨安,一刻也顧不得歇便求見了恩師江萬里。
江萬里見到陸秀夫,先是嘆惜一聲。
他本去信陸秀夫,希望能控制利州到劍門關局勢,卻沒想到人已經回臨安了。
再看過李瑕的奏摺之後,江萬里良久無言,嘆息連連,有些無奈地連夜召官員商議。
有人喜不自勝。
「今我大宋疆域為南渡以來最廣,據守關中,收復汴京指日可待。眼下只須答應李瑕,即可由危轉安,還有何可猶豫?!」
「我只看到李瑕悖逆,為人臣子,威脅官家,跋扈至極矣。」
「他便是料定我等不敢讓官家遷都……」
「那我們便遷都,逼他騎虎難下。」
「他有何騎虎難下?不過口頭與君實一句承諾。」
「假的。」
「君實,你如何看?」
陸秀夫道:「我信節帥的人品。他雖是不信官家敢遷都,但若官家敢遷,或許能打動……」
「沒用的。」眾人紛紛搖頭。
「他允諾有何用?關中有多少北人,怎可能安全讓官家抵長安?」
「李瑕說空口白牙一句,根本做不得算,官家若昭告天下,反而不能再反悔,威名掃地矣。」
「故而說不必搭理他。」
「諸位!半壁江山啊,不值一搏嗎?!我們想召李瑕還朝,何不敢到長安鎮壓他……」
「可能嗎?」
「別理他,他想害官家。」
「萬一呢?!」
「……」
但凡有理智的官員都認為不必理會李瑕。
唯有個別心思簡單的年輕官員認為值得一試,讓陸秀夫面呈天子。
陸秀夫等整整七日,終於能隨江萬里進宮啟稟官家。
這日已是五月初八,離李瑕說好的一月之期僅剩兩日,但滿朝似乎所有人都像是忘了這事……
這也是新帝登基以來,陸秀夫初次面聖。
他聽說過許多關於新帝的傳聞,作好了心理準備……但當真看到趙禥進殿裡,還是吃了一驚。
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萎靡不振、腳步虛浮的病瘦青年就是當今官家。
「江相公又有何事?」
江萬里道:「稟陛下,還是為李瑕請迎陛下遷都長安一事。」
陸秀夫知道,李瑕是料定了趙禥不可能敢,這麼做為的是斷掉許多人對大宋的期望。
但如果官家能展示出足夠的氣魄來,也許李瑕會改變想法。
半壁江山,至少也該……
「朕不去長安,朕只在臨安。」趙禥道:「想都不要想。」
江萬里道:「但再不拿出決意,李瑕馬上便要反叛自立了。」
「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來問朕?」趙禥道:「國事該由賈相公處置。」
「陛下,老臣認為……」
「別認為,朕絕不會去長安的,江相公一直來問,還不如去請出賈相公商議。」
「……」
陸秀夫閉上眼,回想起吳澤那一句「這就是弱主弱國的無奈了」。
……
日子在臨安的繁華與平靜中過去。
到了五月底,陸秀夫知道李瑕已得知趙禥沒有昭告天下遷都長安,且即秦王位的準備也差不多做好了,臨安的反應也試探了,境內的大宋忠臣也試探了。
群臣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寫信,但就連他陸秀夫都回臨安了,幾封信顯然阻止不了任何事。
六月初一。
陸秀夫在樓台上獨坐了一整日,一直抬頭看向天空。
他在猜想遠在長安的李瑕應該正在即秦王位了。
那最快也要半個月後,臨安才能得到消息。至於現在,很多人還能抱著僥倖心想李瑕也許沒有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