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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進士那麼好中嗎?!」楊起莘憤而起身……
……
僅在半日之後,李瑕就知道了林子與楊起莘吵了一架的事。
「也就是說,楊老不肯起復嗎?」
「他既認為王上是錯的,我自然是沒能勸動他。」
李瑕正埋首批閱耽誤下來的許多公文,隨口道:「沒什麼對或錯的,我反而很理解楊老。」
「王上理解他?」
「在江南水鄉活了六十年,你再看看西域,會覺得那是個宜居的地方嗎?」
「可王上說西域很重要。」
「那是我說的,我是通過我的經歷和見識。」李瑕道:「那他呢?六十年裡,眼睛看到的都是大宋的繁華,當然會覺得與朝廷合力抗元是最好的方法。」
還有些話李瑕沒說。
人都是通過自己所看到過的、所經歷過的形成想法,說服是說服不了的。
他李瑕看到的是後人統籌出的全面的歷史,楊起莘所看到的只是宋人編纂的一小部分。他不能要求楊起莘與他有一樣的想法,那不公平。
「其實楊老說的不錯,宋廷的實力,比海都他們加起來更強。但,如果宋廷選擇要與忽必烈一起對付我,我阻止不了。」
「為什麼?」林子撓了撓頭,道:「我就是不知為什麼,才沒能吵過他。」
「你鞋子裡有根釘子,會選擇先把釘子拔了,還是先去與旁人鬥毆。」
「這……」
「我就是宋廷的釘子,而忽必烈就是西域那些可汗們的釘子。」
林子道:「可我怎麼覺得,海都他們,才是忽必烈的釘子。」
「這麼想也是一樣的,那忽必烈鞋裡的釘子比較多。」
「嘿,倒也是怪了,這一遭,王上與蒙人結盟,忽必烈倒想與宋人結盟。」
「還不都是與利益結盟。」
「我看王上與兀……」
李瑕淡淡掃了林子一眼。
堂上安靜了一會,林子撓了撓頭,道:「回了長安,我有些多嘴了。」
「別因為這事,影響了你和覃氏的感情。」李瑕笑道:「今早還有人說我總是壞人姻緣,你可別讓我把這名頭坐實了。」
「好。」林子也笑起來,道:「我和那婆娘好著呢。」
說到這裡,李瑕倒是想起一事。
「去把江春和俞德宸找來。」
「是。」
林子才要轉身,忽又回過頭來。
「王上,你不會是想替俞德宸提親吧?」
「嗯。」
「此事,似乎……不太妥當……」
……
格物院。
「嘖嘖,師兄可真是了得。」
孫德彧拿起一枚晶瑩透亮的晶片往銅管里套了,嘴裡嘀嘀咕咕不停。
「秦王帶回一位蒙古公主,師兄你也帶回一個,我看你不是全真教門下,是秦王門生第一人啊。」
「其實,高昌還留了一個公主……」
「師兄你這是在和我炫耀?哎喲,煩死了。」
「不是炫耀。」俞德宸道:「我是想問你,你覺得……」
「我覺得師兄別太貪了。」孫德彧知道他要說什麼,徑直回答了一句。
「我是想問一問她,如果能明白我是因為……」
「師兄,求而不得,不求而得。你忘了師門的教誨了嗎?」
孫德彧眯著眼,小心翼翼又卡了一枚晶片在銅管里,語氣恬淡。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而師兄太過執著了。」
俞德宸默然了一會。
孫德彧又道:「師兄心中惦記的是她嗎?又惦記她什麼呢?不過厭了終南山上的清修,下山一趟便再忘不掉那俗世的煙火氣,江姐兒不過就是這煙火氣的符。你就是覺得扮成女人,聽她說些情情愛愛的俗事也比修道快活。」
「我沒有……」
「你有。」
「她以前說她芳心暗許秦王,師兄為何會由此對她動心?因師兄就好這些情愛之事。故而此去高昌,也未曾拒了兩個蒙古公主,不是嗎?」
俞德宸竟無言以對。
孫德彧嘿嘿一笑,道:「我說對了,師兄你要直面本心才行,萬法自然嘛。」
「我不知道,我想去見見她。」
「別去,幫師弟扶著這個。」
「這是什麼?」
「觀星筒。」
「為何做這個?」
「編曆法,宋、金的曆法已不符合秦王疆域的農時,等編了曆法……」
孫德彧說到這裡,忽然不說了。
俞德宸便問道:「你會嗎?師祖說這些的時候你都在打磕睡。」
「我沒說我會,我只是造出觀星筒,師兄會嗎?」
「不會。」
「果然,師兄從未想著好好修道,只好塵世情愛。」
「不是這樣……」
孫德彧心底里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暗暗道:「江姐兒,我可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
江荻正抱著大疊圖紙走過一排排官衙。
一直走到都水司的堂上,她才將圖紙放下,轉頭看了看,堂上擺了許多的泥坯,制的是關中的沙盤,工藝精良。
再往後一繞,一名年輕官員正在俯案書寫。
江荻負手走上前看了一會,忽冷哼道:「秦道古果然是讓你幫他編曆法,我說他有閒暇去接他的妻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