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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公若不走,再無解釋之機會。」
葉夢鼎掀開轎簾看了一眼,老眼中透著思忖之色。
他又想到了忠王賜給李瑕的那一粒靈芝老參丹。
那當然不是仙丹,因為那是葉夢鼎親自從正一派天師處討來的補藥。
重要的是,因此事,李瑕已與忠王站在同陣線上。
而賈似道確已在對付葉夢鼎。
這是各方最根本的立場。
「好!老夫便信你一遭。」
李昭成倒沒想到如此輕易便說服了葉夢鼎,還愣了一下,連忙拱手稱讚道:「葉公有洞幽察微之能,晚輩佩服,必不敢負葉公信任。」
轎子不算大,他這一動作還磕了一下頭。
李昭成比李瑕傻氣些,說話卻好聽得多。
「晚輩想先帶葉公去看證據,可好?」
葉夢鼎含笑頷首,吩咐停下轎子,讓下人自回府邸。
「走吧。」
「請。」
李昭成遂領著葉夢鼎穿過熱鬧的大街,拐過幾條巷子,進了一間客棧。
再從後面出來,兩人俱已是尋常打扮,仿佛是一對祖孫。
一輛驢車停在巷口,接了他們,往御街行去。
……
此時是戌時三刻左右,御街上燈火通明,街邊小販正大聲吆喝著,行人如織。
李昭成輕手掀開車簾,露出一道細縫。
「葉公請看,那正在被押送的三人,可是忠王親隨?」
葉夢鼎湊過去看了一眼,道:「不錯。」
「押送他們的八人則為皇城司暗探,為首者乃皇城司都知顧奕。」
葉夢鼎點了點頭,眼中已有憂色,喃喃道:「賈似道……這是打算將榮王之死栽贓到老夫頭上啊?」
李昭成真心敬佩,又盛讚了一句。
「葉公見微知著。」
「該如何向官家自證清白?」葉夢鼎低聲自語著,已面泛愁色。
李昭成不由慚愧。
他想到了李瑕所言——「及早告訴葉夢鼎,他或能自證清白,但我不能,我們要做的,不全是幫他,而是將他拉到我們這邊。」
葉夢鼎又自語道:「除了人證,只怕還有物證,在忠王府?」
他一雙老眼又向長街那頭看了一眼。
兩名皇城司暗探走在前面開道,之後是顧奕按刀而行,另外五名暗探則是按著那三個人證,這樣一行人正喝開人群,向宮城方向走。
「看來,顧奕已審過這三人一遍了,老夫有辦法了……」
葉夢鼎話到這裡,臉色突然僵住,一雙老眼圓睜,懷疑自己看錯了。
視線中,一個挑著擔的小販擋在了顧奕等人面前,扁擔一晃,筐子裡的瓷器掉落,碎了一地。
暗探們正在大罵,突然,街邊衝出幾個漢子,撞在了那些暗探身上。
顧奕還按著刀,威風凜凜的樣子,背後突然便顯出一段匕首。
滴著血……
葉夢鼎張了張嘴,長須抖動。
前一刻,他還聽到紛繁雜亂的聲音。
「咣啷!」瓷器碎在地上。
「哎喲……」
「幹什麼?!擋你爺爺道了知道嗎?!」
「效用恕罪,小人馬上撿……」
「沒長眼嗎?!」
「都知小心!」
「……」
但隨著這一刀,葉夢鼎像是一瞬間聾了。
在他耳里,整條長街靜下來,再聽不到那些叫賣聲,吵鬧聲。
只有那匕尖的血還在滴著。
他不敢相信,竟有人敢當街殺皇城司都知。
那素來精明能幹的顧奕,竟就這般輕易地仰面倒下了。
就這麼簡簡單單一刀就捅進去了?
一刀就死了?
人命就這般脆弱?
……
「啊!」
尖叫聲突然在人群中響起。
「嘭」的一聲,有幡棚倒落,人群如流水般散開。
「殺人啊!」
「殺人啊!」
長街亂作一團。
「嘭!」
有人掀翻了攤鋪,執起明晃晃的單刀,沖向了剩下幾名皇城司暗探。
「噗!」
血濺得很高……
葉夢鼎老眼圓睜,已然完全嚇呆了。
他蒼老的身子顫抖不停,不敢繼續看那血淋淋的一幕,卻根本來不及轉身。
終於,李昭成放下了車簾。
「葉公受驚了,請放心,不會誤傷到百姓。」
葉夢鼎又是一抖,愕然張了張嘴。
「你……你……李李李非瑜怎敢?他怎敢?」
又是「嘭」的一聲響,驢車震了一下,有重物被丟上車轅。
「別殺我……嗚……」有人在怪叫,被堵上嘴。
車廂內,李昭成並不理會,鄭重看向葉夢鼎,開口道:「葉公還不明白?賈似道的刀已架在我們脖子上了!」
外面又是兩聲重響,有人喝道:「貨到了,走!」
「走!」
顯然,那些殺人的漢子正在拉著驢車跑。
葉夢鼎摔了一下,再起身,只聽得遠處已有巡捕在大嚷著。
「追捕兇徒!」
「追捕兇徒!」
一句話入耳,葉夢鼎想到自己這般廟堂宿老突然成了什麼「兇徒」,一口氣嗆在喉嚨里,竟是透不過氣來,只好猛拍胸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