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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肥豬!」
忽剌忽兒只是哭,他在本該享樂的人生里忽然承受了這樣太多的苦難。
哭聲震天。
史槓聽到了哭聲,回頭看了一眼,混亂中並不能看到具體又有誰被殺、被俘、或者投降了。他只能看到唐軍越來越近。
「父親,我們降了吧?」
「閉嘴!」史天澤低喝了一聲,「家業還在真定府。」
混亂之中他沒有細說,但這兩句話依稀可以看出父子二人心思的不同,一個顧的是大家,一個顧的是小家。
但不可否認的是,戰事到了這一步,史家再次面臨了一次選擇。
當年能夠背叛金國歸附蒙古,如今當然也可以背叛大元歸附新唐。至於那些國家大義、忠心耿耿、私人恩仇,都只是旁枝末節,核心要考慮的只有兩個問題,一是哪方勢力能贏,二是家族安不安全。
史槓已經想要投降了,他沒那麼在乎真定府的家人們,他只知道自己不想死。
「父親,跟在大軍後面逃不快的!我們……」
「別吵了!」史天澤喝罵了一聲,揮鞭在史槓的馬上抽了一下將其趕開,指揮著親兵斷後。
他已經敗給李瑕許多次,有很多的逃跑的經驗。
「哞!」
突然又是一聲象鳴。
唐軍中傳來了大喊聲。
「史天澤在那裡!」
史槓急得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拼命地驅馬向前逃竄。
緊接著便是一陣箭雨灑了過來。
「嗖嗖嗖嗖……」
唐軍一邊放箭,一邊用漢語喊道:「放下武器,降者不殺!」
附近多是漢軍士卒,不少人已操著河北口音喊道:「別殺我!」
史槓再次看向史天澤。
「父親,我們……父親!」
血紅的光線下,他看到一支箭矢已經刺穿了史天澤的脖頸。
史槓不再逃,下了馬背撲了過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史天澤。
史天澤喃喃道:「真定……史家……」
他這一輩子求保全、求穩妥,先保史家、再保家鄉、在這之後想治理中原、謀漢制,甚至也想過更多,但不敢冒些許風險。
所以與李璮密謀最後又殺了李璮,猶猶豫豫想要找到一條兩全其美的路。
結果,猝不及防的一箭,就這樣草率地要了他的命。
在這最後的一刻,他捫心自問,就北面那世道,保護鄉鄰、經略河朔、恢復中原生氣……還能做更多的什麼呢?
滿腔的話語哽在喉嚨里,史天澤的眼睛已灰敗下去。
失去了支撐的身體轟然砸落馬下。
「父親!」
史槓也被帶著摔在地上,跪坐起來抱著史天澤,看著那張毫無生機的臉,嚎陶大哭。
「……」
太陽完全沒入了地平線,天色徹底黑了下來。
周遭腳步聲不停,有人喊道:「將軍,史天澤在那裡。」
楊奔策馬上前,看了眼史天澤的屍體,眼中沒有同情,只有驕傲。
一代蒙元名將殞落,自然會有新的一代將星升進。
說什麼是非功過?成王敗寇而已。
「繼續追擊!莫逃了忽必烈!」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收割
營盤山的戰台上。
李瑕有心想要親自去追忽必烈。但考慮到現在所有的消息都要匯總過來,並由他做出決策發號施令,還是把這種想法按捺下去。
不時有士卒趕來稟報著又繳獲了什麼、俘虜了誰。
「陛下,史天澤中流矢而亡,史槓願率部歸降,是否帶他來見?」
「不見他,帶史家的各部將來見朕,如張仝、李伯、張林、郭侃、崔德彰等人。」
李瑕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感慨史天澤之死,拿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名單。
他招降敵軍,素來喜歡直接控制住對方的兵力,插手中下層的將領,架空其統帥。
這與黃金家族的放養作風可謂天差地別,也是北地世侯都不願歸附他的原因之一。
但再不願,現在也由不得他們了。
「報!」
有信使從東南方向趕過來,遞上一封信,稟道:「陛下,平羌堡急報,賀蘭山東面有大股元軍接應……這是廉公送來的。」
自從打通了三關口驛道開始,廉希憲一天往往要送來五六封軍情,詳細交代賀蘭山東面的形勢。
此時李瑕看過,在地圖上的興慶府、大武口、磴口、河套等地又做了標註。
「許魁到何處了?!」他迅速詢問了一句。
「稟陛下,最新的消息,摟將軍在佛爺渡阻一阻忽必烈,許將軍則趕往油房溝占住隘口……」
讓李瑕有些遺憾的是,這支步卒從平羌堡趕過來,一路都是急行軍,已經很疲憊了。就算能占住油房溝,只怕難以阻擋住兩萬怯薛向北突圍。
如若不然,能有更大的把握留下忽必烈。
「再去提醒諸將,留給我們擴大戰果的時間不多了。儘可能多地留下馬匹、俘虜、輜重。別一頭猛追,讓元軍將領帶著兵卒馬匹散到大漠裡了。」
「喏。」
李瑕把十萬裝備精良的兵力調動過來,已是毫無保留,拿舉國之力在打這一戰,糧倉空了、錢庫空了。
所以這一戰必須要勝,勝之後還必須要有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