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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於無奈之下,伯顏甚至越權派人南下去聯絡宋廷了。
他很清楚,若沒有宋國的支持,他守不住這個風雨飄搖的大元。且往後不論是忽必烈回來,還是新皇繼位,對於他這個舉動只會是讚賞有加。
目前消息都還沒回來,凡事都還說不準,總之守住、穩住是一切的前提。
伯顏一改以往恢復中原生氣的策略,大量徵召兵馬,堅壁清野,準備堅守到底。
雖然艱難,但他自命不凡,有自信能夠擋住李瑕。
「丞相!」
有人策馬從北面趕過來,匆匆登上城頭,卻是河南路控鷹衛總管何瑋。
他快步趕到伯顏身邊,道:「丞相,有人從開平來了。」
伯顏倏地轉過頭,眼神中似有光彩閃過。
他壓低聲音,問道:「陛下回來了?」
「丞相還是親自去問吧。」
伯顏遂大步向城頭下走去,何瑋四下看了一眼,跟了上去。
趕回經略府,往大堂看了一眼,卻沒看到人。
「丞相,在寮房。」
伯顏一聽便知這是有重要的秘事要議,眼神中的光彩變成了陰翳,還透著些擔憂之色。
「請他們到書房談吧……」
不一會兒,三個人走進了伯顏的書房。
其中兩人是控鷹衛,另一個則是書生打扮的漢人,三十歲出頭的樣子。
「見過伯顏丞相,下官姓尚,名文,字周卿。」
伯顏問道:「陛下回到開平了?」
「丞相放心,下官來是有好消息報於丞相。」尚文道,說話間四下打量了一眼,似在看是否隔牆有耳。
縱是伯顏涵養極好,也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他再次問道:「是不是陛下回來了?」
尚文卻是鄭重地作了個揖,道:「真金太子回來了。」
伯顏愣了一下。
真金?
再次聽到這名字,讓人有點恍然如夢的感覺,他早以為真金已經死了。
「真金太子……燕王是怎麼回來的?」
「太子逃出沙漠之後昏厥了過去,被一戶牧民收留,往西北遷徙了一段路途,因此一直沒被找到,後來他說服了這戶牧民,帶著他回到了開平,雖歷經艱險,然而得長生天與大元歷代聖君保佑,終於平安歸來。」
伯顏已皺起了眉頭。
他確實沒想到真金會以這樣的方式回來。
荒謬,讓人難以置信,更重要的是,讓當前這本就不明朗的局勢更加複雜了。
他當然留意到了,尚文口口聲聲說的都是「太子」,可事實上,陛下還沒有冊封真金為太子。
他差點便要指著尚文問一句「你們想怎麼樣?」
然而,伯顏還是很快調整了情緒,感慨道:「太好了,等陛下聽了這消息,一定會很高興。」
真金畢竟是皇子,皇子能平安歸來,為人臣子當然要高興,伯顏還在這句話里提醒尚文,忽必烈可能還活著。同時,這也是一種試探。
這種委婉體面的說話方式並不是以前大蒙古國的官員們的作風。
只是忽必烈施行漢法到現在,除了最重要的嫡長子繼承還沒有確立,其他各種好的壞的還是學了一些。
至於內鬥爭權,卻不是與宋國學的,而是原本就激烈,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丞相說的對,陛下一定會很高興。」尚文先是附和了一句,沉吟著又道:「不過,眼前陛下還未回到開平,李瑕一定會趁機來犯,國事不可無人定奪。」
「你覺得該怎麼辦?」
尚文連忙道:「下官如何能作主張?還是該有伯顏丞相這樣的國之棟樑來主持局面。」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你就當你是我的幕僚,說說看。」
「下官沒有這個能耐,但下官來之前,恩師劉公說了幾句話。」
「聰書記?」伯顏問道,「你是聰書記的弟子。」
「是,下官當年正是由聰書記推舉為朝議太保,因此一直稱他為恩師。」
他們說的是劉秉忠。
劉秉聰以前常年居於忽必烈身邊,因為被稱為「聰書記」。
這樣一個從最開始就隨忽必烈開創基業的老臣的意見,同時也是整個金蓮川幕府的意見,伯顏不得不引起重視。
只聽尚文道:「聰書記說,國不可一日無君。」
伯顏感到很吃驚。
他很清楚劉秉忠也對真金寄望極高,當然會支持真金。但另一方面,這劉秉忠也是忽必烈的忠臣。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不確認消息,就要貿然扶真金繼位?
好在,尚文停頓了片刻之後,繼續道:「故而,應該先請太子殿下監國,應對外敵的進犯,等到陛下回朝為止,丞相認為呢?」
伯顏沉默不語,開始來回踱步。
過了一會,他終於開口,卻沒有回答尚文的問題,而是問道:「世侯之中,有不少人一直在暗中窺測時局,並與李瑕有聯絡,朝中認為該怎麼辦?」
「太子已經將張柔、張弘基、嚴實等人召往開平,同時已派人前往山西見阿合馬。另外,聰書記很贊同丞相聯合宋國的策略,會在朝中全力配合丞相。」
伯顏心中稍安,認為金蓮川幕府做事,確實可靠。
但他沒有馬上表態願請真金監國。
這個口一開,如果等忽必烈回來,連他也要被視作真金一黨。而哪怕忽必烈不回來了,真金也不會因他不表態就動他這個封疆大吏。